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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羽冲默然不语,少女忽地笑道:“咱们交换好不好?”
檀羽冲道:“怎么交换?”
少女道:“你告诉我什么事情,我就告诉你同样的事情。”
檀羽冲道:“好,你先说。”
少女道:“唉,你这个人真是半点也不肯吃亏。也罢,你不肯吃亏,就让我先说。我复姓赫连,双名清波。”
檀羽冲道:“我姓檀,名羽冲。”
少女道:“檀姓是金国的大姓,你是金国人吧?”
檀羽冲道:“我不知道。”
少女道:“这就怪了,自己是哪一国人怎的都不知道。”
檀羽冲道:“也没什么奇怪,我的爹爹是金国人,妈妈是宋国人,你说我应该是金国人还是宋国人?”
少女道:“原来如此。我是这辽国人,国为我的爹爹是辽国人,妈妈也是辽国人。”其实檀羽冲是早知道她是辽国人了,因为“赫连”也是辽国人的大姓。
檀羽冲道:“怪不得你知道身份是辽国王子的耶律玄元,你是辽国的贵族吧?”
赫连清波微笑道:“这似乎应该轮到你先说了吧?”檀羽冲心头一凛:“我不想给她知道我的来历,却如何可以问她的身世?”要知他们是有约在先,对方告诉告诉他什么事情,他就得告诉对方同样的事情的。
“恕我问得冒昧,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檀羽冲道。
赫连清波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是贵族也好,是平民也好,国破家亡之后,还不都是一样。不过,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也无妨。我们这一家二十年前是住在燕京的一家普通人家。”说罢,好像有点害怕檀羽冲不相信的样子,又再加上一句:“信不信由你。”
檀羽冲半信半疑,好在他从对方的回答之中已经得到“启发”,便即模仿赫连清波的口气说道:“我们这家十年前是住在盘龙山上的一家普通猎户,我的父母都是猎人。”同样加上一句:“信不信由你。”他这话倒不能算是说谎,不错他的祖父是金国的王爷,但逃至盘龙山之时,早已放弃了王位,他的父母的确是以打猎为生的。赫连清波道:“你肯相信我,我就相信你。你还想知道什么?但这次总该轮到你先说了吧?”
檀羽冲道:“好,我说。实不相瞒,你说的那位辽国王子耶律玄元正是我的师父,这支玉萧也是他给我的。”
赫连清波道:“我的武功和吹萧都是我的娘亲教的。”檀羽冲征了一怔,说道:“你吹的那支曲子也是令堂教的?”
赫连清波道:“是啊,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檀羽冲道:“没、没什么。”
赫连清波笑道:“你骗不过我的,我从你的眼神之中,看得出你觉得奇怪。”
檀羽冲道:“只因我听过师父吹过这支曲子,所以忍不住问问而已。
要说是好奇,也未尝不可。”
赫连清波道:“好,那我就替你解开疑团吧。刚才我还未说完呢,不错,这支曲子是家母教我吹的,但她也是有她的师父的呀。”
檀羽冲道:“哦,令堂的师父是谁呢?”
赫连清波道:“她是金兰密友,也是住在她邻家的一位姑娘。”
“你的师父有个秘密,不知你知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在他未曾成为王子之前,他也是住在燕京的,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檀羽冲道:“我知道。”
赫连清波继续说下去:“那时,耶律玄元喜欢一位姓齐的姑娘,时常吹萧给她听。这位姓齐的姑娘就是家母的当年的好朋友,她们是比邻而居的。”
檀羽冲道:“哦,原来这样。”
“那时我还没出生呢。”赫连清波继续说道:“但家母倒是很想念这位性齐的姑娘的,听说她后来改嫁了别人,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我不知道。”檀羽冲道。其实,他当然是知道的,这位“齐姑娘”,就是商州节度使完颜鉴的夫人,这位完颜夫人不但是他的师父的旧情人,和他一家也是有着特殊关系的。
这是他第一次说谎,不觉得脸上有点热。
赫连清波似乎并没注意到他的神情,说道:“你还要知道什么?”
檀羽冲不敢再问下去,说道:“没什么了。天色不早,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就此分手了吧?”
赫连清波道:“你上那儿?”
檀羽冲怔了一怔,说道:“我没一定去处。”
赫连清波道:“真的吗,这可真是巧极了,我也没有一定去处的。”
听她的口气,似乎想和檀羽冲结伴同行。
檀羽冲在知道了他和自己的师父也有一段渊源之后,对她更增好感,不过他身负国恨家仇,纵然是有好感,也不敢和她相处太深。因为即使不怕泄漏了自己的秘密,也怕连累了她。
“我想先回到盘龙山祭扫爹娘的坟墓,不敢委屈姑娘作伴,咱们就此别过。”说罢,檀羽冲纵马上山。他这样说过,赫连清波也是不好意思跟他上山了。
赫连清波强笑道:“你说得好,浮萍骤散本无端,这样散了也好。”
檀羽冲心头一热,忍不住冲口而出,说道:“但愿两片浮萍将来还有碰在一起的时候。”
赫连清波已经跨上坐骑,下山去了。
一在山上,一在山下,赫连清波的背影已经不见了,但檀羽冲仍然隐隐听见了随风吹来的她的一声叹息。
“浮萍聚散本无端”,檀羽冲的心里不觉也是兴起一片无可奈何的感觉,怅怅惘惘,独自上山。
赫连清波引起他的感触还不只此。在他和赫连清波之间,是还有一条“纽带”连系着的,这条“纽带”用现代的语言来说,亦即是“人际关系”。他不禁心里想道:“这个世界也真是太细小了,想不到我母亲的恩人,也是她母亲的好友。”
他对完颜鉴无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有仇,因为她的母亲是被完颜鉴的手下射杀的。但完颜鉴的妻子却曾救过他们母子的性命,而且若没有她的收留,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头,他们母子也的确是难以找到容身之地。
但这个恩人,也带起了他的妹妹。当时还未满三岁的妹妹。
当然他知道完颜鉴夫人带走他的妹妹。是出于一番好意,但这个妹妹,他总是要找回来才行。
他也知道师父的心事,师父虽然业已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决意要练成绝世武功。他把自己的理想和抱负都己寄托在他的身上了,但他知道,他的师父还有一个抛不开的人,那人就是他的旧日情人,亦即是完颜鉴的夫人。
完颜夫人是在七年前离开丈夫,耶律玄元不知她的下落,也没打听过她的消息。他的心事只有徒弟知道。
为了找寻自己的妹妹,为了师父的相念,他都应该设法去打听完颜夫人的消息。
“不知完颜夫人是否已经回到燕京老家,可惜我刚才忘记了向清波打听她的母亲旧家的住址。她的母亲和完颜夫人本是邻居的。”
他回到了七年前的旧家,所有的亲人都已长埋黄土,他孑然一身,不禁怆然泪下。
但不幸中之万幸的是。他的父母和爷爷、外公(张炎)等人的埋葬地点是在两面悬崖夹峙下的一个幽谷,是外人很难发现的隐秘之所,倒没有受到破坏。
四个亲人,三座坟墓。为了怕别人发现,三座坟墓都没敢立下墓碑,也不像一般坟墓的形式,只是三堆“土馒头”。如今土堆上已是野草丛生了。左边那一堆黄土埋的是他的“外公”张炎,中间那堆的是他的爷爷檀公直,右边那堆黄土则是他的父母合葬。但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知道,这三坯黄土之下,埋葬的竟是金国的贝勒、贝子、大宋的义士和抗金名将岳飞的外孙女儿?天色忽地转为阴沉,落下小雨。苦雨凄风,天公也似为他悲泣。檀羽冲撮土为香,在爷爷坟前禀告:“爷爷,我已经杀了哈必图,替你报了仇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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