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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芳努力保持着脸上的淡然,可却难掩语气里的哽咽,“我想问问你,是否爱过我?”

然而,回答他的是无尽沉默。

他看着关少卿的背影,半响,庭芳哂笑道:“我知道了。”

庭芳苦涩地勾着嘴角,又问道:“你明天要结婚了吧?”

这个问题关少卿回答了,他说:“嗯。”

庭芳笑道:“那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那笑容勉强又苦涩,十分难瞧,关少卿背对着看不见。

二人沉默许久,楼下的车水马龙都不知走了多久。

“晚安,我走了。”关少卿平静地说道。

宽阔的后背慢慢离去,距离他越来越远,关少卿打开了门,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般离去。

只是这次……

庭芳知道,这次是最后一次。

他扬着的笑容伴随关少卿的关门声而消逝。

第五十九章 红尘长袖终有休

凌晨,刚好十二点,沈庭秋洗完澡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刻收到了程辞的节日短信。

滴嗒一声响,在床头灯的橙白中,沈庭秋拿起来手机。

“中秋节快乐,我想吃月饼了。”

信息来源——阿辞。

时隔多日,他与程辞终于又有了交集。

手机金属微凉,但是沈庭秋的心却炙热,短信界面的白光反射在他的瞳孔,可以清晰看出里面荡起的温柔笑意。

沈庭秋微勾起嘴角,回道:“明日月饼就来。”

他等了许久,没有等来对面的任何回复。

沈庭秋掀开被子起身,走到书房,他打开一长形方盒,白亮的灯光下,檀木香扇映入眼帘。

折扇轻展,若有似无的清香晕开。

上次那把破了,沈庭秋便找师傅做了一把,想来程辞见到了定然喜欢。

到那时他定要程辞为他唱一出,然后看着那副含情的眉眼从扇后缓缓露出。

透过折扇,沈庭秋倏然想起他们在茶楼重遇的一天,对于那天他是印象深刻。

恰巧那日四月一,在茶楼巧遇程辞后,他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哪成想倒是被程辞撩拨了一番。

本是暧昧的氛围,谁知程辞拿起茶几上的扇子就迅速离开,原来那亲热就是为了扇子。

怀里顿然一空好生不自在,后知后觉,他才明白自己才是被戏弄一方。

回想起那时的程辞,沈庭秋还是忍不住垂眸轻笑。

他将折扇放置在桌面,找来笔墨,提起毛笔写下‘四月海棠和梨花,一枝秋辞满庭芳。’

满庭芳——满庭的芳香。

庭芳。

一语双关。

程辞最在意的便是他,想来看见这字更是对这扇子爱不释手了。

恰逢中秋,正好送给他。

墨迹很快干涸,沈庭秋将折扇整理好,放回盒子。

关了灯,走到客厅,发现时间来到十二点十九分。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犹豫再三后,又转回了书房,将书桌上的盒子带了出来。

沈庭秋立刻回到卧室换了身衣裳,依旧是白色西装,他特意穿了初见程辞时的那身。

程辞递来台阶,骄傲如他怎么能不走下去。

思前想后,他实在是控制不了急切的想要见他的心。

更深露重,秋月似银霜,照射的那人未眠,反倒步履匆匆。

中秋佳节,思念浓烈,清霜微寒的夜晚,月亮都忍不住轻叹。

步伐匆忙的人不知爱人飞向了九天,天长路远,高山重重,为见一面跋涉多艰,终究是缺了鹊桥仙。

他将车停在茶楼对面的街道,穿过人行道抵达,不然得开好长一截才能绕过去。

沈庭秋眸光清亮,带着笑意,他迫切地想要见到程辞。

再走一段就是秋辞园了。

沈庭秋手里拿着扇子,满怀期待。

在距离大门口的阶梯几米处,他碰见了清洁工,清洁工戴着口罩,看起来有些年轻,推着垃圾桶与他擦身而过。

沈庭秋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人看着十分生疏,不是平时在门口清理垃圾的那位大叔。

念及佳节来临,人手变动为常事,就没有太在意。

偌大的垃圾桶堆满了,黑色垃圾袋甚至垒出了一个小尖,沉甸甸的,轮子在路面划出沉闷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晚动静明显。

男人孤独的身影在路灯下滑过,绿色的垃圾桶也跟着越行越远了。

沈庭秋来到秋辞园门口,茶楼大门关闭着,这时,他反倒生出几分怯懦,他一脸犹犹豫豫的样子。

沈庭秋在大门前徘徊许久,欣长挺拔的身躯被灯光照着,皮肤白皙,姿容俊美,谁能想象他已到而立之年。

他忽然低笑一声,自己怎么像个少年,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冲动地在半夜求爱。

他抬头望了一眼写着‘秋辞园’的门匾,视线下移,大门闭合着,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明日再来吧,终究是夜深了。

沈庭秋离开,周遭一束束灯光扫过他,这条街道就剩他一人,倏然孤寂丛生。

——

庭芳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黯然神伤。

这个屋子里没有一个活物,除了他,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

他在这个环境里开始陈腐生烂,就像发霉的果,散发菌味。

他灰败的目光落在茶几的那团长衫上。

他素白的手指捏着打火机,那身沾满血腥的衣裳燃烧起来,庭芳将此扔在了沙发上。

他盯着那团火光想,因果有报,善恶循环。该偿还的终究要偿还,现在只剩下他还活着了,要所有人都死了,这场报应才结束。

呼呼声响了起来,糊味一下子就充盈了整个房子,火团慢慢变大,将沙发也烧着了。

庭芳拖着脚步走开了,火焰发出劈里啪啦的欢笑,那声音掩埋了茶几上手机的短信提示音。

手机页面划出一片光芒,屏幕上弹出寥寥数字——中秋节快乐,哥哥。

约莫一分钟后,手机又响起了一条提示音,“明天能一起吃饭吗?”

好像对面发送消息的人还活着一般。

但是庭芳已经离开,转角进了卧室,没有看见程辞遗留在这个世间最后的话语。

庭芳去卧室翻出一条红色发带,他将那头白发梳理系好,又拿出眉笔与睫毛膏,将洁白的眉毛与睫毛染黑。

火势渐大,慢慢蔓延开,火舌开始伸进屋内。

床头摆放的药瓶被烈火吞噬,不消片刻便烧为灰烬。

大火像水一样漫涌到他的身边,他感觉浑身热了起来,然后有了灼烧之感,最后他如同开水一样沸腾了。

细细算来,庭芳也就二十五岁,如今一瞬竟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皮肤顿失光泽,变得干巴巴的,像一张风干的肉皮,挂在竹竿上,随风摆动。

黄色又透彻,连油脂都没有,远看着又以为是一块豆皮。

因为烈焰风霜,肉皮泛起褶皱,那是庭芳苦难的痕迹,那难过的样子深深刻住,弥留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庭芳的长发开始干枯,空气里传来滋滋响声,长发很快消失不见,接着是头皮爆裂,像被曝晒而开裂翻翘的田土,分成一块一块的,从边缘飞起,最后脱落。

接着是眼睛,那里还是青灰,只是浑浊了,慢慢变了,橙红变为了血色。

扑通一声,窗外出现了一片烟花。

中秋来了。

有的人灵魂正嘶声力竭地哭喊,有的人灵魂正在肆意狂笑,有的人灵魂正在静默等待,但他们通往的都是同一个世界。

庭芳回头一望,却只见一片火海,他的人生被这一片红光所覆盖,最后演变成一捧黑土,他庆幸终非空白一片。

夜晚是那般的短暂,一场火光就彻底结束了黑暗。

第六十章 红尘长袖终有休(结局篇)

“你叫什么名字?”二十岁的关少卿嗓音低沉,已经具有成熟男人的风采。

那时的他患有眼疾,眼上覆上了白纱。

庭芳思考道:“我姓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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