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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只剩下三桌客人,原晞斯条慢理地吃着羊肉,那两桌客人见不是事,也都离开了。妇人在柜上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柜身,收拾打坏的桌椅器皿,提了一桶水来冲洗地面。

原晞拿出五十两银子,道:“大娘子,多累你了。”

妇人接过银子,塞入腰间,笑嘻嘻道:“不累,不累,要是都像公子你这么大方,我巴不得店里每日有人打架呢。”

贲晋忍不住瞅她一眼,道:“你这妇人,胆子倒是不小。”

“胆子小,我就待在家里洗衣做饭了,还开什么店啊。”妇人又去打了桶水,拧了抹布擦桌子,看看原晞,欲言又止。

原晞开了三间房,放下行李,便要去找蒋银蟾。妇人在楼梯口拦住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原公子,这几日来找那姑娘的人里,我看你最面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她未婚夫,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害她。那日围攻她的人里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一半黑一半白,功夫很厉害,她被打得吐血,往南边去了。”

原晞听了这话,心登时揪起,妇人又道:“别人问我,我都说往西边去了。小姑娘家家,能造多大的孽?劳动这么多人来杀她?我想不通,但以多欺少,绝非英雄行径。我在落星岗开店两年,她来之前勉强糊口,她来之后棺材本都赚足了,她是我的财神奶奶,我盼她长命百岁,你快去找她罢。”

原晞道:“大娘子厚意,感激不尽,待我找到她,必有重报。”

酒店南边是一片乱树林,出了林子,下了岗,有一条平坦大路直通市镇。原晞想她受了伤,只有去镇上才能买到药,便和四名亲随来到镇上。市井喧哗,有卖肉的,卖菜的,酒店,药铺,面店,高高低低的房屋,也有五七百户人家。

打听到晚上,没有蒋银蟾的消息,原晞甚是焦躁,贲晋安慰道:“世子爷,没有消息,至少说明蒋小姐未再遇上大麻烦,这也是好事,您不要太担心。”

有消息,往往是她遇上了大麻烦,她如何死里逃生,在众人口中衍生出多个版本,真真假假,听得他心惊胆战,没消息,更有一种黑夜里行走在薄冰上的恐惧。

原晞深受折磨,回想与她朝夕相对的日子,简直如在天堂。那时候,他还常恼她不专心,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他只要她平安无事,成不成亲,专不专心,都在其次了。

一大户人家办喜事,原晞等人经过门前,正好里面席散,酒足饭饱的客人们三三两两从大门出来,有轿的上轿,有车的上车,闹哄哄的。一年轻妇人提着灯,扶着一老妪爬上驴背,老妪雪白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镶红宝石簪,鲜艳的红宝石在灯下一闪,原晞站住脚,直愣愣地望着。

这簪子的式样并不特别,蒋银蟾也有一支,是巧合吗?原晞上前两步,越看越像,竟忍不住伸手拔下。若把情丝都系在一个人身上,会对她穿过的衣服,戴过的首饰有所感触吗?听起来很玄乎,但那一刻,原晞确凿是有的。

“你做什么?”老妪和年轻妇人惊异地看着他。

“婆婆,这簪子你从何得来?”

老妪目光闪烁,不自在道:“是别人送的。”

原晞紧紧地盯着她,道:“谁送的?是不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

老妪迟疑片刻,道:“公子,你是她什么人?”

“我姓原,是她的未婚夫。”

老妪是过来人,暗忖他能从茫茫人海中认出一支簪子,就算不是未婚夫,也差不太远,便领着他往回走。路上老妪告诉原晞,她儿子三日前驾着车运送草料,到家发现草料堆里多了个姑娘。

“她伤得很重,拿出银子央我们收容她。天可怜见的姑娘,就是没有银子,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请了郎中来医治她,郎中说治不了,我便买来人参,吊着她的命。我们小地方,没有真正的良医,刚刚送我的小妇人是我侄女,她家主人做大买卖,见识广,我原想托她请个良医来,现在你拿主意罢。”

原晞心急如焚,奈何老妪的驴子走得慢,他不得不等,道:“深感婆婆大恩,我就是大夫,她不会有事的。”

老妪如释重负,笑道:“那是再好没有了。原公子,你是哪里人啊?”

“妙香人。”

“妙香?”老妪没听说过,闲聊了几句,转到一条人烟稀少的街上,只见明晃晃的火光簇拥着一户人家。

老妪定睛细看,奇怪道:“怎的那许多人围着我家?”

想是敌人找来了,原晞心提到嗓子眼,勒住马,道:“婆婆,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过去看看,你等那些人走了再回去。”

第八十三章 终解两相逢(一)

老妪家里只有两间正屋,一间厢房,蒋银蟾就在厢房里,没点灯,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两名教众中了淬毒的梅花镖,倒在门口。穆长老,费香主等人站在院子里,都不想进去,不是害怕,是不想担戕害大小姐的罪名。

虽然曲凌波下令杀蒋银蟾,鬼知道杀了以后,自己会不会变成替罪羊。上位者惯会用下属的鲜血清洗自身的污点,不能不防。况且曲岩秀对蒋银蟾的心思众所周知,杀了蒋银蟾,势必会被他报复。

好在穆长老早有准备,今晚带了一个叫殷致成的人来。穆长老背着手,苦口婆心劝蒋银蟾自戕,说得口干舌燥,蒋银蟾一声不吭。

穆长老转头微笑道:“殷兄,只好麻烦你了。”

殷致成是个无门无派的高手,穆长老许了他丰厚的报酬,他愿意做杀蒋银蟾的刀。

殷致成一只脚迈进门,蒋银蟾说话了,她声音低哑:“谁杀了穆鹏抟,我便将《庭虚内经》传给谁。”

北辰教的镇教之宝,武学中至高无上的秘笈,若能练成当中的武功,便有可能成为蒋危阑,柳玉镜那样的绝顶高手,称霸武林。殷致成怦然心动,两眼放光,顿住脚步,眼角瞟着穆长老。

穆长老忙道:“你别听她瞎说,《庭虚内经》只能传给亲传弟子,她不会传给你的。”

蒋银蟾道:“事到如今,我还管什么规矩?”连声咳嗽,道:“我再说一遍,谁杀了穆鹏抟,我便将《庭虚内经》传给谁。”

这下不止殷致成,北辰教的人里也有几个心动了,偷偷地觑着穆长老,掂量着胜算。

穆长老沉下脸,道:“大小姐,我看在蒋教主的份上,不想动手,你可别以为我不敢。只要我动手,这里谁也拦不住,《庭虚内经》你是没机会传授了。殷致成,你还愣着做什么?这活儿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蒋银蟾幽幽道:“殷大侠,杀了我,你不仅得不到《庭虚内经》,还会成为他们的替罪羊,务必三思啊。”

殷致成杵在门口,右手紧握刀柄,一咬牙,猛转身砍向穆长老。床上的蒋银蟾松了口气,胸腔内一阵阵剧痛如潮水,时而涨上来,将她彻底淹没,时而退下去,让她稍作喘息。

穆长老已有防备,闪身躲过殷致成这一击,拔剑向他刺去,道:“殷致成,你找死!”

蒋银蟾拨开帐子,看着门外交手的两人,姓殷的蠢货应该不是穆长老的对手,接下来怎么办?一筹莫展,头晕得厉害,想吐,门框扭曲,门外的人影模糊,忽见银虹般的刀光闪过,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下,似乎是穆长老的手臂。

耳朵被穆长老的惨叫声一震,蒋银蟾清醒些许,门外多了几个人,最近的一人长身白衣,背对着门,乌黑的后脑勺,宽宽的肩,窄窄的腰,两条笔直的长腿,无不眼熟。

蒋银蟾很少想起原晞,自从他离开绛霄峰,脱离她的掌控,她对他便失去了期待。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一个女人的期待。与其朝思暮想,期待他矢志不渝,日后回到自己身边,还不如专心修炼,期待自己早日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来得现实。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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