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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和光简直啼笑皆非。
现在是什么时间?裴景山这行为做得,幼稚又可笑。但这种可笑之下,好像又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伤感。
又黑了一些,外面的雪色也暗淡无光,静寂无声之中,仿若天地之间,仅剩了他们两个人。
言和光骤然升起了一种“随他吧”的感觉。
他从来不讨厌裴景山的,既然他想这么做,那就这么做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大概是人之将死,最后的狂欢,言和光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什么人啊、事啊、世界啊,生啊、死啊、哀愁啊,都在一瞬间褪色,变成了和身后的雪景一样的背景。
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裴景山快速的心跳,撞在一起,逐渐变成同一个步调。
迷蒙之间,言和光被咬破了腺体,这种刺痛给他带来了一瞬间的清醒。
他半眯着眼睛去看裴景山。
还是……还是那张相似的脸。
裴景山太成功了,成功到,言和光无数次把他当成叶璟禾如果还活着、未来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叶璟禾不断长大、考上心仪的学校、然后创业、获得成功。
虽然肯定不会有裴景山如此呼风唤雨,但也多多少少有几分相似,比如他们会穿着少年时代绝对不会穿着的西装,他们喝酒、洽谈、在领域里发光。
他越看,越相似。
“唔……”言和光难受地哼了一声,标记结束了,他又打上了属于那个人的烙印。
但是今天之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恍惚之中,他的眼泪掉下来,似乎又在不清晰的眼中看到了轮廓朦胧的叶璟禾。
叶璟禾……
但下一秒,裴景山忽然道:“你他妈!”
言和光眼中所有的一切轰然崩塌,叶璟禾的身影瞬间退散,那冰凉的河水仿佛把他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言和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他身上的薄汗,刚刚被窗户缝隙里的风吹得激灵一下。
裴景山眼中仿若着了火。
而就在那一瞬间,言和光眼中的叶璟禾和裴景山完全撕裂开,变成了非常独立的两个人。
不过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从一开始,就明确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一年的时间里,只有鲜少的时间里,他会把两个人搞混。
而叶璟禾,是绝对不会对他说这种话的。
裴景山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但是那双眼睛仍旧死死盯着言和光,就像是走头无路的野兽,令人只看一眼就心里发寒。
言和光想说些什么,但是没说出来。
裴景山忽然道:“我不同意。”
他就着这个角度,两人靠得很近,看着言和光脸上的绯红、还有快要风干的泪痕,道:“宁星阑那个傻|逼,早知道他会点头,我连门都不让他进。言和光,我已经给你打上标记了,以后你的死活,我说了算。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言和光愣了一下,还没从刚刚的活动中完全回过神来,听完这一番狗屁言论,也只来得及无语了。
但他随即就纳闷道:难道我要死不死,还是你能管得住的?
却不曾想,裴景山一点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用自己的大衣把言和光一裹,就回了房间。
还要洗澡,言和光还以为裴景山能自觉一点,但没想到姓裴的直接要动手帮他。
言和光直接按住他的手,试图说些什么。
但是裴景山一概充耳不闻,俨然是要变得铁石心肠的态度,把言和光洗洗刷刷之后,丢到床上,状似心情不错地说:“从现在开始,24小时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言和光终于有点绷不住了:“……啊?”
肯定是开玩笑的吧?裴景山毕竟还有那么大的公司要管理,怎么可能一直监视着他?
但裴景山没有一点要开玩笑的意思。
言和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可能有些大事不妙。
他是真心实意的,要言出必行。
原来裴景山和叶璟禾,从一开始就是两种人。
叶璟禾是不可被替代的。
而裴景山也不行。
第41章
“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做,就回家过年去吧。”裴景山歪着头点了一支烟,“没路费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支持你一点。”
宁星阑不抽烟,但是看到那烟雾袅袅,居然升起了一种也想点一根试试的冲动。
他说做就做,直接从裴景山放在桌面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点上,然后果然被呛到了。
裴景山倒也没阻拦,冷眉冷眼地看着他。
宁星阑因为之前的事,根本底气不足,所以最终也没对裴景山那番话有什么回应。
他们俩站在治疗室外,门关着。
宁星阑问:“他没事吗?”
裴景山说:“里面有十几个人,不会让他找到机会自杀的。”
说完,裴景山状似不在意地问:“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他们现在短暂地被困在了一艘船上,就算彼此再看不顺眼,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虽然很可能巴不得对方下一秒就被车撞死,但彼此之间冷淡的礼貌还是奇妙地维持下来了。
宁星阑一口烟把自己呛得不轻,好半晌才说:“你想知道什么?”
裴景山沉默了一下。
他其实摸到了——昨天晚上的时候,言和光可能以为他纵情声色、一头扎进了洪流里,但其实他发现了,言和光的手臂上全是疤痕,一条一条的,触目惊心。
但是裴景山根本不敢开口问,他太害怕从言和光的嘴里听到那个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尽管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有自杀倾向?”
裴景山问的时候,不自觉地手有些抖,烟灰一个不留神就掉到了他的袖口上,但是他没发现。
宁星阑微微颔首。
两人兀自沉默了一下,宁星阑就接着说:“很多年了,也不是因为你,别太自作多情。”
然这个回答也没让裴景山舒服一点,接着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什么?”
宁星阑顿了一下,这个答案他应该说吗?
前两天,他已经因为被言和光多看了一眼,就答应了如此荒谬的请求。
结果一出门、一吹风,瞬间就清醒过来,当场就后悔了。
还好裴景山当机立断、刚愎自用。
那么现在,裴景山请了他目前绝对请不起的专家们来诊治——这可能是言和光活下来的最大可能性——他难道会把真相说出来吗?
他不能,万一裴景山暴怒,把人全都叫走了呢?他岂不是就真得抱着言和光的尸体哭了?
“啧。”裴景山不耐烦地催了他一声,“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现在咱们至少目的是一样的,说出来不都是为了他好吗?”
宁星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裴景山敏锐地意识到:这和以往宁星阑那种偶然间暴露出来的目光不一样。
以前宁星阑总是一副讥诮的样子,知道了什么秘密而不宣之于口。现在,却好像有些悲伤?
宁星阑深吸了一口气,道:“言和光他,小时候过得很不好。”
裴景山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言和光那不为人知的过去。世界上除了面前这个人,谁都不会跟他讲了。
宁星阑笑了一下,但笑得很难看:“我们出生在乡村,家里大多都很穷。是您这种人想象不出来的那种穷。言和光刚出生的时候,他妈就被他爹打死了,而他的人渣爹酗酒、赌博、家暴,后来还染上了毒瘾。他过得很不幸福。”
三言两语的,明明没有描述任何具体情景,但却已经够了。
难道还要让宁星阑这个他最好的朋友,去仔仔细细描述他曾经被虐待的细节吗?那跟另外一次刽子手凌迟有什么区别?
就算让宁星阑说,他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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