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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立知道陶运昌也看了讯息,还抬头看戏似的瞥了谢立一眼。
谢立尴尬到要收回手机,可第三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屏幕上赫然写着:“而且你现在又没钱!他还那么贵!”
谢立读完讯息,恨不得顺着电波把沈榷拎出来暴打一顿。
陶运昌语调上扬,似乎有轻蔑的笑意,他说,“你原来没钱啊。”
“不是,不是。”谢立陷入了慌乱,一时间支支吾吾话都讲不清。
“那今天就算了,我明天还要去市里办事。你请回吧。”陶运昌虽然下了逐客令,但口吻却轻松起来,就像过去无数次对谢立开的,赶他回家的玩笑。
久违的熟悉感蔓延开,陶运昌也有点恍惚。谢立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打开门,贯进来的风雨打湿了他的前襟。谢立望着黑夜里密密麻麻的雨丝,组成一道劝他回退的高墙。
“我明天也要去市里。”谢立背对着陶运昌喃喃道。他后退一步,转身。额发被雨淋潮,细碎地耷拉下来,遮了眼睛。
“今天晚上,能不能和过去一样,”谢立抬起头,放下了所有的装腔作势,小心翼翼地问陶运昌,“让我留下来?”
他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惊雷,落雨声也变得更大了。
第6章 6.
雨顺着风飘在谢立的背上,一小会就洇了一块儿。他转过身展示着背上的水痕,讨好地对陶运昌说,“看都潮了。”
陶运昌置若罔闻,声音像冷雨,“我家没有别的床。”
“我睡地上,就原来那样。”谢立马上积极争取,陶运昌皱着眉没有表明态度。
“我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你也不要多想,哈哈。”谢立尴尬地笑了笑又补充,“就想叙叙旧。”
“先进来。”陶运昌见雨势太大也不好赶人,只得暂时做出让步。谢立乐意地把门关了。
被允许留宿似乎让谢立有了些许底气,他问表情冷漠的陶运昌,“晚上咱们吃什么?”
陶运昌闻言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碗泡面,放在桌上,看着失望的谢立说,“吃就吃,不吃就算。”
谢立委屈地接过泡面,是那种超市里杂牌的廉价番茄面。不过虽然谢立不喜欢泡面,但很喜欢番茄。
他没忍住暗喜地勾了勾嘴角。
“还是老话。”陶运昌斜了谢立一眼平静道,“别多想。”
说完他又钻进厨房,拿着饭盒在冰箱前忙碌了一阵,挑出一些剩菜剩饭,热了锅准备做汤饭。
谢立老实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陶运昌的手点火,摇锅,下菜。这双手老道灵巧,握着锅柄的手骨节突出,左手持筷搅拌时筋骨的动态,让谢立觉得不管自己的雕塑技巧再好,都无法重现它们的优美。
厨房里气温高,热气升腾上来,窗户上蒙了一层白雾,让气氛湿热朦胧。
“别挡门,闷。”陶运昌停手,趁着汤饭热起来的空档赶谢立走开。
“你吃什么啊。”谢立好奇地探过身。
“别挡门。”陶运昌冷冷地强调。
谢立却没有退出去,反而挤进了狭窄的厨房,他不在乎陶运昌明显沉下的脸,只是挨着他看汤饭外圈滚起一轮小泡。
“玉米排骨汤,菠菜,冻豆腐。。。小火锅嘛。”谢立殷勤地用手肘撞了撞陶运昌,陶运昌躲远了一点,端锅,熄火,对谢立平静地命令,“让。”
谢立没辙只好闪身,看陶运昌把锅放在桌垫上,拿了汤匙和小碗,自顾自坐下,悠闲地吃了起来。
“能一起吃吗?”谢立言语恳切。陶运昌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搭理。
谢立自讨没趣,只好打开泡面放调味料。
当他正准备加开水泡时,陶运昌突然说,“冰箱里有新鲜番茄,你要用锅的话,可以把它下进去。”说完又埋头继续吃了。
谢立怔了怔,停下挤调味包的手,苦笑地说了好。
对于一般人而言,亲密之人才能记得的个人喜好,在陶运昌这里,平常到连关心都称不上。但凡多想一点点都是万分要不得的,受伤害的只有自己。
不过谢立也不在乎。他听从了陶运昌的建议,取了番茄,风风火火地煮了一碗泡面端出来时,陶运昌已经端着锅准备洗碗。
谢立边吃边听着厨房水龙头的关停声,趁机问陶运昌,“马上新闻开始了,看吗。”
陶运昌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没有听到,厨房里只剩下整理锅碗细碎的声响。没一会儿陶运昌出来后正准备上楼,又折回来对谢立说,“你别忘了洗碗。”
谢立听着陶运昌上行的声音很纳闷,不知道以前是留下了怎样一种邋遢的形象,以至于洗碗都要叮嘱。
不过他一向忘性很大,记忆力就像一盒缺了大半的拼图,如果整理起来,永远无法拼凑过去的原貌。陶运昌说过他太笨,也说过他太幸运。
谢立选择原谅陶运昌的所有嘴坏,因为他恰好是记喜不记忧的人。
二层新闻联播的声音飘下来好一会儿,谢立才收拾好碗筷准备上楼。他倒了两杯热水打算端上去,却发现厨房柜子里的红茶包装是新撕开的,牌子也是谢立喜欢的一个外国品牌。他想了想觉得合理。当时谢飞从国外带的东西陶运昌都挺喜欢,那么储备品牌茶叶待客也不稀奇。
谢立感叹着今非昔比登上了楼。
陶运昌房间的电视仍然是七年前的小液晶,比普通的台式电脑大不了多少,挂在书桌的右边。陶运昌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新闻,接过谢立递的茶水,礼貌地道谢后,又目不转睛地看电视了。
谢立没找到其他凳子,偏偏想起陶运昌以前不允许别人坐他的床,只能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乱晃。陶运昌余光扫到他,只是说,“你坐床上,没别的椅子。”
“不是不喜欢别人坐你的床吗。”谢立犹豫地坐了下去。床垫的回弹很差,是便宜床垫的质感,谢立很不喜欢的那种下陷的感觉。
“监狱都睡过哪还讲究这些。”陶运昌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自嘲地轻笑了一下。谢立觉得胃里好像被钝刀刮了好几回,是一种别扭的隐痛。
谢立看新闻是看不进去的,他两眼发直地对着陶运昌的侧脸发呆,又想到了很多漫无边际的事。
陶运昌和新闻联播的关系,在谢立的脑海里就像钥匙进了锁孔,能联袂打开谢立六岁的记忆大门。
那年春节时期,谢立随母亲从市里回镇上探亲,谢立的舅舅一家过去也住在镇南的矮楼一带。
去舅舅家拜年时,矮楼门口立着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且一身酒气的叔叔。谢立闻着味儿一下子跳开好远,可那个叔叔还是发着酒癫,拉过一脸厌弃的舅舅大声说,“老陈,你看看我儿子!他能背每一天的新闻联播,你要听哪天的,他就能背哪天的!”他说完伸手去捞一个四处闪躲的男孩子,但碍于脚步虚浮,抓不住只能大吼,“陶运昌你给我过来!奶奶的别跑!来!背昨天的新闻给老陈听听!”
谢立对陶运昌的第一印象就在那时候。又瘦,又矮,又冷。他面无表情地躲在谢立的舅舅身后,以此避开那个满身臭气的叔叔。后来谢立才知道那叔叔叫陶建成,是陶运昌的亲爹。
谢立舅舅不想管邻居喝酒家暴的破事,这在镇上算不得新鲜,但看陶运昌脸上还有未消的淤青,又觉得不省心,只能拦住陶建成好言相劝,“老陶啊过年啊,你让孩子玩玩吧,别闹他了好吧。”
陶建成眉头一横,指着谢立舅舅大骂,“陈越你个没出息的狗东西,你就是羡慕我的聪明儿子,还有你,陈美娟!”陶建成话锋一转指着谢立妈妈,憋了一会儿甚至有了哭腔,“你个不要脸的女的,我找你那么多次。。。”
谢立妈妈吓得脸都白了,谢立舅舅又尴尬又羞愤,他听不得别人让自家脸面扫地,冲上去就打了陶建成一拳,“他酿的,你儿子再聪明,还不是被你闹得没了娘!”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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