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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运昌不再看谢立,而是翻动投影到了下一个纪律条例,扩音器把冰冷的语气放大,“我说到做到。”
谢立看着那双灰暗的眼,与记忆里的冷峻突然重叠。
那时候他才六岁,去舅舅家拜年时,好像遇到过一个叫陶运昌的小男孩。他的爸爸是个大酒鬼。大人们说,陶运昌能背每一天的新闻联播。
谢立蓦地抬头望向陶运昌,嘴张张合合再没发出声音。
那个曾经他想结交的矮个子男孩,竟然已经比他还高了。
会议结束,谢立领着一小袋桔子和一张宿舍须知,慢悠悠地往电梯走。他进去时电梯还算松散,但等学生们都上来,谢立就被挤到了角落。他正烦恼着要不要搭乘下一班,此时一个黑影罩下来,他看到了陶运昌木然的脸。
那只大手按下了六楼和关门键,把谢立堵在了角落。
谢立有些不自在,但他又想起陶运昌和舅舅曾是邻居,多少是认识的关系。就在安静的电梯里开口道,“我想起你了,你是能背新闻的那个小孩。”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整个电梯都听到。
陶运昌看向谢立,他的角度有些俯视,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他没回应谢立,而是皱着眉,虚指着谢立的扩耳器道,“你喜欢自残?”
谢立担心触碰,瑟缩了一下,电梯就到六楼了。
陶运昌先出电梯,谢立跟出去,却感觉整个电梯里的眼睛都粘在他俩身上。
陶运昌没有再和谢立交流的意思,他走到614开门,谢立也不知怎么,就是想告知他,“我在你的对门。”
“早上就知道了。”陶运昌没解释,把门一拉,人就进去,不再搭理谢立。
谢立憋屈地回到宿舍,大肆宣扬陶运昌是空心人,不记得儿时友谊。沈榷闻言好奇道,“你们小时候认识啊。”
谢立说有过一面之缘。沈榷无语道,“那你记忆力也不错啊,见了一面的都能记得。可以和陶运昌切磋。”
谢立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把那天的事记得特别清楚。
沈榷说,“你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谢立揍了他一拳笑道,“滚,谁会喜欢那种人,和冰箱一样。”
沈榷点头称是,又问谢立去不去厕所抽烟,谢立想了想,没有多少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日谢立在起床音乐中,迷糊地洗漱完,迷糊地背着书包,迷糊地走进教室。
他认床,睡得很差,说要周末回家换新床垫。沈榷可怜他,借了床被子给他垫着,谢立还是没睡着。
勉勉强强熬过早读后,数学老师进了教室,大家一片哀嚎。
“你们别太难过,我昨天有事,试卷就只翻了几个同学的,今天我们互相批改,前后桌互换。”数学老师说完,周围一阵欢呼,纷纷传递卷子。
只有谢立傻了眼。
他的数学卷子可以说是惨不忍睹,除了第一面第二面还有会做的题目,后面六面几乎都是空白,他想破头都不会的题型。
而后他开始盘算自己的前后座位。二四六,第六对正好是自己和陶运昌。谢立拿着卷子,有誓死保护卷子,不愿意交换的打算。
陶运昌并没注意到谢立的反常,只是转过身,左手在谢立的桌上轻叩三下,问道,“你愿意帮我批改吗。”
陶运昌的眼角有些下垂,认真看人就会特别无辜,谢立不知怎么就被帮我这个字眼打动,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破卷子换了过去。
数学老师开始逐题细讲。
谢立手上的卷面字迹清秀,他除了机械地打勾以外,什么都做不了。陶运昌根本没有错题。
老师按着座位顺序要大家报答案,轮到陶运昌的时候,谢立知道自己这题没有写出来,他想把手上的卷子递回去,哪知道陶运昌根本不需要,看着谢立的空卷子停顿一下,就报出了正确答案。
谢立突然感到失落。
好像自己确实很没用。
以前还觉得数学从不合格是件很酷的事,现在它突然变脸,变得丢人,没有意义起来。
下课铃响之前,老师统计分数,陶运昌是唯一的满分。老师点点头,好像也觉得习以为常。
不及格的学生数量没有统计,总之也是一班最少的一部分,他们的存在所有人都清楚,也是被隐形轻视的群体。
谢立把陶运昌的卷子还回去,陶运昌也把卷子递过来。谢立快速抽走了。
试卷上没有分数。
甚至没有批改的痕迹。只在卷面的空白处记下了做对的微薄的加分,像是要给谢立留一点最后的颜面。
陶运昌的背影定了一会儿,还是转过来,紧皱着眉说,“你基础怎么这么。。。”
这么差,这么弱,这么让人不敢相信。都是一样,让人唾弃的答案。
谢立知他的意思,但不知为何,特别不想被陶运昌瞧不起,就说,“爷就这么写,你管的着吗。”
陶运昌抬眼看着他,担忧的情绪已经退潮,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漠视。
他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又转过身忙自己的事了。
谢立揣在口袋里的手心出了汗,他有的没的地想,扩耳器最近或许可以再换大一号了。
第24章 24.
“找了那么多人才进一班,老师竟然说不适合!
哎,一中一周只放一天假,也不知道小立在老宅饭怎么吃,总点外卖哪行。周天还要找人烧饭,太不省心!”
2016年2月25日
陈美娟
5.
镇南一中的校园里,唯成绩藏不住。
傍晚最后一节是自习,昨日小测成绩不佳的学生,都被喊去了办公室。
谢立压轴,是最后一个。
走之前,不少前排人回头看他。物理老师不比数学老师,每人报分取卷。谢立是最末,二十多分,比一班最差的学生都低了四十分之多。
好班里的差生就像崭新白t胸口的污渍,谁看了都皱眉,只想把它洗了。
去办公室路上,谢立校服大敞,撞色夹克夸张晃眼。他步伐自在,像是领导巡查。
王老师在工位上转过身,面向谢立。他身材高胖,黑框眼镜后一双小眼睛,饱含愠怒。谢立想起动画片里,笨手笨脚的棕熊反派。心下称他王狗熊。
“我说了不给带配饰和染头,你怎么不听?”
谢立吊儿郎当地站着,不回话。心道,狗熊发起了第一轮攻击。
“男生带耳环像样吗?”王老师指着他的大耳洞,试图去取,谢立避开,厌恶道,“别碰我。”又掸掸肩膀上不存在的灰。
王老师气急败坏,“我马上给家长打电话,看看你的样子,再看看各科老师发来的成绩。你是新同学,这副德行也不嫌难看!”
谢立摸口袋里的烟盒道,“你说啊,看她管不管。”
王老师憋着火,拨通陈美娟的电话。
好久对方才接起来。王狗熊大声控诉着谢立的各项违规。陈美娟声音甜腻,态度温柔,一项项解释,说谢立天生发色浅,说他心理有问题,要带扩耳才安心等等。她不断给王老师道歉,说添了麻烦。
王狗熊的攻击全像砸在棉花上,谢立心下好笑,也更加看不上他。
王老师挂上电话,叹口气道,“你也听到了,老师和你妈妈都是担心,你在一班上课不合适。”
谢立耸耸肩说,“没事,我哪个班都能呆。”
“一班的教学资源,多少学生挤破头都进不来!”王老师语重心长,谢立只觉滑稽。
“这样,”王老师无奈道,“三月底会有一次月考,我看你的成绩,能考进前二百,就还在一班上课。”
谢立惊道,“老师,你不如现在就帮我转班吧,一中的前二百,我都能上市重点了。”
“你以为现在的同班同学都是什么成绩?”王老师恨铁不成钢道,“你前桌,陶运昌,上学期年级第一。你舍友,沈榷,从没掉下过前二十。身边这么多榜样,你想没想过很幸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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