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页(1 / 1)

加入书签

('

他冷静地提供完线索,管教便要他先行回去。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终是走了。

此事多少影响到陶运昌的睡眠。他本该对陶建成自生自灭的行为击掌欢呼,但在狱中呆了两年,可能是思维变得麻木,也可能是法制教育生了效。已对陶建成再无可恨,情感上更趋近于一个没有情感链接的熟人。

熟人失踪多少尚存好奇之心。但他又止不住地想,陶建成如若真的消失或者死亡,世上便再没有需要操心的人。自己之后应该怎么活下去,又为什么活下去?

陶运昌思及至此,总有一种被扼住喉头的茫然。这种感觉几乎让他重返奶奶离去的当天。

意识到心态偏离正常,陶运昌申请了就医。在狱医的心理干预下,他勉强同意了程宇的探视。

程宇承父业,考上市警校。本就高大魁梧的身形愈发挺拔,即使穿着便装,也有凌人气势。陶运昌见他一副例行公事,欲要审讯的做派,难得地笑了。

程宇看他笑,心里直冒火,咬牙切齿说,“陶运昌,你好样的,两年六亲不认,谁都不见,啊?”

陶运昌两手交握随意地搭在腿上,像是仍坐在程宇前座时一般。他扬扬脑袋,笑道,“程警官操心了。”

程宇本想多说他两句,但看着陶运昌身上再没有原先不服输的狠劲,朝气也都垮掉,像个普通犯人般,面露麻木地坐在自己面前,心里太不好受。只好问,“怎么想通了见人。”

“心理测评,有抑郁倾向。”陶运昌平静道,“被建议的。”

“糙。”程宇小声骂一句,又说,“你撑住点。十个月的刑期都不到了,我尽量每次探视都来看你。”他见陶运昌无所谓地耸耸肩,犹豫一下还是说,“要不,要小谢来看你,会不会更好。”

陶运昌抬眼,冷笑着问他,“小谢?”

“谢立啊!”程宇拍着桌子有些忿忿,“你不是在他生日会和他打架吗?我以为你们很熟!”他自顾自说着,没看到陶运昌愈发阴沉的脸色,“哎,你不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对你真的。。。这世界上还有谁会傻到休学去找陶建成啊!“

“谢立休学去找陶建成?”陶运昌攥紧拳头,方才的随性全无,声音冷冷,几乎凑到隔断玻璃上问,“他疯了?你怎么不阻止?”

“我哪里拉的住,市南大学离警院那么远,我们也就偶尔出来一起吃饭,才知道他休学了,在找你爸。说什么怕你出来后,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程宇看着面色严肃的陶运昌,扭着眉试探道,“我知道,他可能对你,是抱着那种意思吧,但人家确实真心,没几个人做得到这样的。”

陶运昌低下头,舒出一口气,方才抬起脸,眼尾下坠而迷茫道,“谢立我不会见的。”他顿了顿说,“你要他赶快去上课,陶建成我都懒得管,要他别瞎操闲心。”

程宇替谢立抱不平,“你恐同也没必要这么绝情吧。他都是为你好。”

陶运昌面色晦暗,手心攥得一手汗,又烦又气道,“我怕了他了。”

朋友之间不交好,程宇也无奈,抱怨说,“我也问过他,说喜欢你什么,人到监狱了还追着跑。”程宇回忆起谢立当时认真又满足的神情,顿了顿说,“他说没有你,就没有自己的今天。”程宇莫名地问,“你不是只给他补习过?还是你对他洗脑了啊。”

“因为他傻。”陶运昌按了按太阳穴,自言自语,“等见识过好的人,他自然就会放弃的。也麻烦你多劝劝。”

“行吧,你态度这么坚决,也该让他知道。”程宇只觉无奈,暗暗下了帮助谢立打消念头的决心。

两人沉默半晌,程宇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说,“不过多亏谢立找人,陶建成的最后失踪地点,锁定在市火车站。”

陶运昌从阴影中探起头问,“怎么会,他没什么钱,很少出门。市里的亲戚也不待见他。”

“这就不知道了。谢立说他做了电子寻人,在市里的棋牌室和酒吧都贴了寻人简章,但没有结果。”程宇疑惑地推理,“是不是什么人喊他去市里的?”

“牌友,酒友,毒友。”陶运昌低头喃喃。他慢慢又回过点心神,嘱托程宇,“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这个,你去要谢立复学,陶建成失踪的事。”陶运昌闭上眼,挥了挥手说,“就算了,随他去吧。”

程宇这天走后,陶运昌就再没收到过陶建成失踪的任何消息。

谢立的信依旧一个月左右一封准时寄到,但字里行间内少了那种选择的坚定,多了些畏缩。直至2019年快出狱时,陶运昌收到了谢立的最后一封信。从中看不出多少祝贺他重返自由的喜悦,内容更像对一个永不会回应的老友自说自话。

2019年6月24日是陶运昌出狱的日子。原本的出狱时间定在上午,但他还是去找负责自己生活的管教多聊了一些,顺带地整理完所有行囊。

陶运昌锒铛入狱时未带进来任何随身物什,而出狱时却整理了几近百来封的信。大多来自谢立,但也有不少来自平时无意帮助过的同学。他只要拿起一张信封,就能记起收到时的雀跃,和信笺里的一切忧心。

陶运昌把这些信分类收好,他想,就算前路再无亲人,这些深渊中的慰问,也算是他生存的一些支柱。

怀抱着对未来的麻木与茫然,陶运昌在下午一点握别陪伴近3年的管教,平淡地跨出镇北第一少年犯管教所。

他犹记得于狱中度过的一十八岁。那日少年犯们围坐着给他唱了生日歌,声音响亮,像要掀开屋顶。似乎是为陶运昌在这里过生日而可惜,也像在警告自己万不可赴他后尘。

当下的陶运昌已然二十岁。

站在狱所大门前,他觉得自己明明仍然拥有年轻,却像一无所有一般如此苍老。

第65章 65.

“妈妈自从回镇南住,每天除了打牌什么也不做,还要重修老宅,真奇怪啊。”

2019年月11月10日

谢立

46.

离开狱所大门,初夏的热浪在指尖翻滚,陶运昌正打算走路回去,却听到了一声鸣笛。

一般人不会逗留在监狱门口,只可能是来接他的。来车很新,是辆跳眼的蓝色跑车,沈榷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拼接风格的花臂搭在窗上,指尖燃着一支烟。他的头发依旧很短,几乎和陶运昌一样,且比陶运昌更像在大牢门前被接应的人。

陶运昌没和他客气,走到副驾拉开车门,说,“麻烦了。”

沈榷抬抬手,示意他要先把烟抽完,“谢立上午来蹲你,没蹲到。他下午有科目期末考试,我就来替他。”沈榷语气里有抱怨,有不情愿,陶运昌只选择忽略。

“小陶,恭喜你。”听闻到女声,陶运昌才注意到后座的陈美娟,这也是出乎他意料的。早已拒绝了程宇和苏鑫接他出狱的好意,意欲自行回去的他,才想起来两年前与陈美娟的约定。

陈美娟这两年老了些许,虽然仍是漂亮,但比起原先缺少点朝气。她从包袋中拿出一台新款手机,那种陶运昌以前不会考虑的贵价品牌,“这个虽然我用过,但是时间不久,还很新,你出来总要先熟悉一下新事物。不嫌弃就先拿着。”

陶运昌沉默地接过来,划开屏幕,请陈美娟输入了她的手机号后,又问沈榷的。沈榷不大愿意地告诉了他。

陈美娟紧接着又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陶运昌。陶运昌蹙眉看了看她,没有收下。

“这里面也就五万块,阿姨知道不多。但小钱可以帮你解决燃眉之急不对吗?”陈美娟把卡片朝前递,陶运昌知道这时候推辞没有意义,于是就说,“谢谢阿姨,我会很快归还。”

陈美娟松了一口气,安慰陶运昌说,“小陶,打起精神来。今天你打算回家还是先去宾馆住一晚?”

“回家。”陶运昌快速应答道。沈榷抽完烟,听闻了目的,便向镇南矮楼片区开。车驶入镇南镇北的交界大桥,沈榷突然开口问,“陶哥,我叔父在镇上开了一家建筑公司,下学期我会去实习,你要不要边自考,边跟着我干?” ', ' ')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