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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切都结束了。

他从此变成了只能养在暖笼里的金丝雀,早早定好了去日。

回长安后,楚祯一人,在硕大的镇北侯府,一待就是两年。

除了有小七一直陪着他以外,现如今楚府这些下人管家,全都是楚谦回长安后,再行招买的。

楚祯不是没体谅过楚谦的难处,相反,他当时小小年纪,虽有不甘,却也明白父亲的顾虑和无可奈何。

在长安空守的这两年,他无数次尝试重新拿起枪,也无数次让小七去寻解药,终是徒劳。

两年前,楚谦凯旋,楚祯收拾好自己的病容,还差小七雇了别家的佣人,将楚府上上下下打扫一遍。

当他站在楚府门前,从清晨等到落日,看见父亲的第一眼,却是父亲骑马的身前,坐着一个只比他小两岁的男童。

楚谦带着他骑马,他笑的就如当年的楚祯一样。

而另一边,一个看起来十分美貌的女子,坐在马车中,撩起轿帘,看向一旁幸福的父子。

三人说说笑笑,阖家团圆,一家三口。

此时正是那年的深秋,楚祯第一次发觉,长安的秋天竟可以如此萧瑟。

他转头对小七说:“回去吧。”

“不亲自为侯爷接风了吗?”

“……他不需要。”

扔下这句话,楚祯没再回头,进府了。

娘亲身体未衰败前,父亲便已负了他。

娘亲生前,终日与自己说着她和父亲的恩爱和睦。

如今他只觉得,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全都是信不得的屁话。

“咻——嗙!”

屋外骤然炸起烟花,楚祯猛地回神。

瞧着时辰,小七该回来了,楚祯赶紧起身,从床头抓起钱袋便要从窗户翻出去。

翻开枕头时,发现了楚谦不知何时,偷偷在他枕头下放的礼物——一支骨笛。

楚祯记起,前几日他与小七闲聊,说是与乐怡船的艳春姑娘饮酒时,聊起骨笛的制作,让他想起曾经在漠北,见到牧民用鹫鹰的翅膀做成了骨笛,用来给千里之外的部族汇报敌情。

鹫鹰翅骨坚硬如铁,又光滑无痕。制成的笛子声音清透洪亮,丝毫不缺恢弘大气。

楚祯眸色暗了暗,拾起骨笛,发现竟真的是鹫鹰翅骨制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鹫鹰难猎,只在大漠极北之处才可见其踪迹。

且其英勇异常,又狡猾灵活,连常年生活在漠北的牧民一年都猎不到三只。

楚祯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将它小心放入袖中。

小七推门而入,便看见楚祯正准备翻窗。小七赶紧放下食盒把楚祯拉回来。

“我的少爷呦,您那个身子就别回回翻窗了,小七我还能不让您出去玩么……”

被拉回来的楚祯烦闷地撇撇嘴,问什么事。

小七一个头两个大,合着这祖宗忘了,让他取吃食来的是少爷自己了。

小七无奈摇头,只好用做的代替说的。

他关上楚祯的屋门,清了清嗓子,在屋里高声道:“少爷!吃食都拿来了,您若身体舒适些,吃几口吧!”

最后几句,小七装模作样地朝屋外大声嚷嚷。

楚祯明白小七这是给他做掩,转身又准备翻窗,结果又被小七拉回来了。

“我出去一趟,你总拉我做什么?”

“少爷,你就不能走门啊,你说你再摔个好歹,大冬天的。”

“放心,无事。”楚祯撇开小七,刚要迈腿,小七又扑了过来。

这次楚祯都没动,就等小七过来。

小七嘿嘿一笑,说:“不拦您不拦您,您瞧这是什么?”

小七从怀中掏出一个满满登登的钱袋子,递给楚祯。

“小少爷又抱怨侯爷一过节就给他一大袋子银钱了,刚碰见我还说不想要,让我还是跟以往一样,给少爷您,还嘱咐我多给您买些您爱吃的。要我说,给钱有什么不好,侯爷回回都给您准备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小少爷见了倒是双眼冒光。您说说,那么多银钱,能买多少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啊。真是不懂小少爷怎么想的。”小七自顾自嘟囔。

楚祯接过银钱袋子,垂眸了片刻,没说什么,交还给小七,交待道:“存好,日后楚祺若是缺钱花了,将他给我的那些银钱都还给他。”

说罢,楚祯还是从窗子走了。

“唉……”小七出了屋子,关上房门坐在门槛上,“少爷们的心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是永远不会懂咯。”

小七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趴在门边睡着了。

第8章 赠礼

长安城中心热闹非凡,独处西郊的夏侯虞小别院安静异常。

他托辞说他喜静,的确没撒谎。

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夏侯虞只觉反感,热闹是他人的,更是心中没有未竟之事的幸运儿的,他没有这个福气。

小院这几日拾掇的差不多了,夏侯虞从屋内搬了一张桌子放在庭院中央,又将笔墨砚台一应摆好。

他抬头望向夜空圆月,冷冷清清独自挂在高空,如此美景若不画下来,属实是可惜了。

夏侯虞墨块正磨到一半,正门口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立刻停止动作,静心细听。

不消片刻,大门被一推而入,楚祯拎着几坛酒,几提点心走了进来。

夏侯虞立刻换上平日里随和的面容,问道:“飞飞?你怎么来了?”

楚祯不客气,酒坛点心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就坐在了庭院里的石凳上。

“想你一个人在长安,如此团圆的节日,肯定孤单,过来陪陪你。”

“你家中……”

夏侯虞刚要问楚祯为何不陪着家人,楚祯刚巧看见夏侯虞磨了一半的墨块,打断夏侯虞,问道:“你是要作画?”

“对。”夏侯虞看楚祯是故意转开话头,便不再问。

“我来帮你。”说着,楚祯就上手开始为夏侯虞磨墨。

夏侯虞未推脱,抬头望向天上的凉月,手下顿了顿,不消片刻,一轮塞北寒月已初具雏形。

月光恰巧打下来,照在夏侯虞的侧边,衬的他脸色灰白,像是死人。

楚祯蹙了蹙眉。

他知晓夏侯虞温和谦让,却总在他身上看不到温热的气息,此情此景更是寒意刺骨。

楚祯停顿间,忽然触碰到怀中的骨笛,眼眸一亮。

他放下墨块,一个旋身跃上屋顶了,坐在瓦片上,上唇轻轻触碰骨笛,一曲《塞外曲》缓缓流出。

曲子倏而高亢、倏而低沉,有喜悦、有悲怆。

夏侯虞听出是镇守漠北的楚家军每逢佳节,都会演奏的曲子。

他的笔停了停。

那时的他,一直被软禁在漠北栾国边境,不见天日、不知年月。

但每当他听见故乡方向传来如此曲调,他便知,又是一年佳节日,他为之付出一生自由换来的,便是大周此时此刻的千万盏灯火。

小小年纪的他,只知道自己如此做,是大义,全大周的百姓都会记得他、感谢他。

可是随着年岁的逐渐增长,他再次听到此曲此调时,却想的是,他为万家点灯,谁又能为他留一盏归家的灯火。

夏侯虞的笔随着曲调的婉转激昂,逆流而上,冲破云霄。

一曲毕,风萧萧。

元月的长安,还是细雪纷纷。

夏侯虞许久未如此酣畅淋漓地作画了。

在栾国做质子的日子里,就连小小的卒子都能命他为他们作画取乐,画作所画之物让他万分唾弃,甚至时时作呕。

可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谁从关押他的营帐前路过,都能将他打倒在地,对他吐着污言秽语。

最开始,夏侯虞无力反抗,后来,他长大了些,有力气了,却心系家国百姓,只能隐忍不发。

他曾发誓,再不为他人作画,也再不会为了取悦他人而执笔。

此时这幅画,大漠狂沙的高处,挂着一轮皎洁清冷的月,不是他为了任何人而作,是楚祯的笛声,令他有心而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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