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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般想到他还有一个堂弟,名叫夏侯虞,十年前被送至栾国做质子,一年前传来死讯。

想来,应是婆婆与夏侯虞有过偶遇,便不再多问。

巫婆婆经过夏侯般身边,朝洞外走,夏侯般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便赶紧跟上。

身后灵渠小猴呜呜地叫着,与哪一次的叫声都不一样。夏侯般回头看了它一眼,小猴急的上窜下跳,却又顾及巫婆婆让它看护火炉,不敢离开半步。

此间,巫婆婆未看灵渠小猴一眼,脚步丝毫未停。

行至洞口,风沙已止,阳光洒在洞口。

巫婆婆脚步突然一停,对夏侯般道:“你父皇也只是想要一个心安。”

“您……什么意思?”夏侯般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慌乱。

“你带我的头颅回去,也是一样的。”

话音一落,滚烫的液体溅了夏侯般一脸,浓重的血腥气和妖艳的香气扑面而来。

夏侯般怔怔地看向地上巫婆婆滚落的头颅,跪地大声呕吐,迟迟站不起身。

夏侯般与覃燕彰汇合时,换了身上沾血的衣物,洗了脸,却难掩神色的疲惫与惊恐。

上了马车,血腥气和香气还萦绕他的鼻尖,迟迟无法消散。

那香气越来越令夏侯般熟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

夏侯般大喊:“停车——!”

他冲下马车,不顾所有人的阻拦,转头往苗疆的方向狂奔。

连夏侯虞都不明所以,掀起轿帘一探究竟。

夏侯般没有跑出多远,便体力不支,最终停下。

可他的目光依旧看着苗疆的方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恐和无措交杂。

他喃喃道:“楚祯……”

第27章 所愿

夏侯虞知道楚祯的弟弟楚祺偷偷跟着溜回来已经是三月后了,与他在自己的聚鑫赌场见到楚祺一同到来的,还有楚祯的书信。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一刻前,夏侯虞逮住楚祺,抓着他的衣领拉进赌坊议事堂,赌坊其他赌客眼里,只是他俩在互相寒暄。

“净舟哥,我哥……信里说什么啦?”

“我记得在长安时,我就和你说过,不要叫我净舟。”夏侯虞冷淡道。

楚祯讨好改口,试探着问:“好好——虞哥,我哥他……提到我了吗?”

夏侯虞自打开楚祯的信,嘴角便若有似无地勾起,看在楚祺眼里一会儿安心一会儿发慌。

信中楚祯问候了夏侯虞在长安的产业,说了筱罗的近况,提及她念着同在长安的夏侯般,最后拜托夏侯虞帮忙照顾偷回长安的楚祺。

翻遍长长一篇的书信,夏侯虞未找到楚祯谈及他自己,嘴角逐渐落下。

楚祺紧跟着问:“虞哥,我哥到底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问你在长安的近况,让你有困难便来找我。”夏侯虞收起书信,放进抽屉。

楚祺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但凡西南近一点,他肯定要杀回来教训我。”

夏侯虞微微抬头,问道:“说吧,为何独自一人偷偷跟回来?”

楚祺支支吾吾不肯说。

夏侯虞也不催,只是冷淡地看着他,不消片刻楚祺就支撑不住了,连忙认输。

“虞哥,我今天才明白,你的笑脸只对我哥露。”

“别岔开话题。”

“哦……西南无美食无玩乐之地,我在长安还有许多朋友等我,如今我哥身上的毒已解,我也放下心来,总不能让我一辈子待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夏侯虞点点头,表示理解,只道:“回家吧,有事来赌坊找我。”

“好嘞!谢谢虞哥!”楚祺转身就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虞哥,还得麻烦你一件事,替我在回信中问我娘亲和爹爹安,叫他们不要担心我,也嘱咐我哥注意身体,我很想他!”

言毕,楚祺一溜烟跑出了聚鑫赌坊。

临走前,他不忘将自己的筹码结清给荷官。

夏侯虞在屋中怔怔坐着,他的脑中反复回响楚祺的最后一句:“我很想他。”

家人、朋友均可大大方方说出这句话,可他……

夏侯虞从放书信的柜子最底下,拿出了那日那朵攀藤大树下的无名花。

它已腐败发黑,看不出曾经的鲜活明艳。

夏侯虞定定盯着无名花许久,找出纸笔,写下:“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感念飞飞记挂净舟,吾生意顺利,身体康健。余弟安好,吾定尽心看顾。”

……

夏侯虞侧头去看花,手下笔顿了顿。

“携花知飞飞心中所念,又望飞飞无所念。净舟有所念,又望己无所念。所念皆所愿,所愿一为飞飞安康,二为飞飞安康,三为……”

夏侯虞笔尖悬于信纸之上,墨汁低落,氤氲了大片,脏污了“三为”二字后方的空白。

他笔尖下移,又写了一遍“三为”二字。

他写:“三为,愿飞飞所愿。”

几日后的苗疆,楚祯卧于榻上,一行一行念着夏侯虞的回信。

他的面色不复往日红润,又恢复了长安时的苍白灰败,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大圈,时不时地咳喘两声。

待他念到信中最后一句:“三为,愿飞飞所愿。”

楚祯再也忍耐不住,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屋外听到动静的筱罗冲了进来,扶住楚祯即将坠下床榻的身体,急道:“怎么办,你已经如此快一月了,巫婆婆更是惨死般若洞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被治好了吗?”

楚祯冲筱罗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虚弱道:“我本也以为落红早已……原来前几年都是婆婆帮我压制毒性,如今婆婆惨死,我自然落红复发,不过无妨,我命数还未到,还有几年活头。”

筱罗又要说什么,楚祯打断她,继续道:“只是此事不可让苗疆百姓知晓,他们称我仙灵,以我为生的希望,不可再让他们失去信仰了。”

“可是你怎么办?”筱罗带了哭腔,“你回长安,找太医救你,你找夏侯般,他是太子,他还是你的朋友,他一定会救你的。”

楚祯一口淤血吐出,身体舒爽了许多。

他直起身子靠在床头,笑着拍拍筱罗的肩,道:“夏侯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更何况,我的命已天定。如今皇上下令楚家镇守西南,便是要将楚家人隔绝于大周边境,还将我父亲和藩王同时派遣到西南边陲清剿土匪半年之余,就是要慢慢架空楚家的兵权,长安回不去了。不过幸好,我亦不愿回。”

筱罗看见地上沾了血污的信笺,上面“净舟”二字被血溅上,筱罗一眼就瞧见了。

她赶紧道:“我传书给虞老板,让他回来陪你!”

楚祯拉住转身就要走的筱罗,摇摇头:“先不和他说。若他有一日回来,我亲口告诉他。若……”

楚祯突然笑了笑,“不让他见到中了落红后,人死前可怖的丑态,便也是成全了我们之间的……朋友之谊,知己之情。”

这便是,飞飞心中所愿。楚祯心道。

给楚祯回信后的夏侯虞转身便投入进了自己的产业。

他离开一年多,虽说一直有雁回的打理,还有覃燕彰和齐连举暗地的帮衬,账目却也是乱作一团。

待他将所有账目理顺清楚,放松下来时,才恍然发现,楚祯未再给他回信。

不过他临走前已安排自己的人驻扎西南,若西南有变,楚祯有变,夏侯虞会比长安的任何一个人都早知道。

西南未传来任何不利的消息,夏侯虞便只当路途遥远,楚祯忙于帮楚谦处理西南军事。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楚祯回信的速度虽慢,却也一直未与夏侯虞断了联系。

西南最近被一小股栾国军队骚扰,夏侯虞未进行干涉,他相信以楚祯如今康健的体魄,这些栾国士兵不足为扰。

故楚祯从未在信中提及西南境况,夏侯虞便也未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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