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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帝眸色登时一凛,夏侯虞装作看不出的样子,无知地看向形容已近枯槁的周帝。
收回凌厉的目光,周帝道:“并不是什么祸事,栾国进犯西南,西南守不住了。”
如此大事,竟被周帝轻轻松松说出。
夏侯虞暗自咬牙,瞬间换了一副神情,“这……陛下就这样将大周的城池拱手相让?”
一旁的公公听见夏侯虞此问,倒吸一口冷气。
周帝却并未动怒,笑说:“那当如何?”
夏侯虞坦然道:“臣倒认为,以陛下的才能和大周的实力,西南怎会任栾国蛮子夺去!陛下定是暗地派遣援军前往西南了。”
“净舟想错了,”周帝连连摇头笑说:“朕的确是不想要西南了。”
夏侯虞假装惊讶,迟迟说不出话。
周帝:“你来说说,为何明里暗里劝朕出兵西南?”
夏侯虞方要答,被周帝打断:“朕不想听进货、生意之类的托辞。”
夏侯虞沉默片刻,终道:“西南地处偏僻,但接壤大周中原,其中蛮离荒为接壤要塞。若蛮离荒破,中原必破!大周必破!”
一旁的公公立马呵斥:“虞净舟!陛下面前口出何等狂言!”
周帝制止公公,让夏侯虞说下去。
夏侯虞:“臣只是一介商人,最下等的籍户。臣之所想,便为百姓所想。国土一寸不可失,百姓一人不可弃。”
接下来,久久的沉默漫延于整个高堂大殿之中,滴漏的声音一下一下击打着每一个人的心。
许久,周帝终开口:“净舟此番不是来劝谏朕出兵西南支援,而是想救你曾经交好的楚祯罢!”
夏侯虞连忙跪地磕头,不敢言语,心中却一喜,暗道:周帝并未知晓楚祯体内的毒已痊愈,故放口允许楚祯回长安。
周帝连咳数声不停歇,夏侯虞便伏低颔首许久。
“你若是求朕将楚祯一人救回,朕一开始便会答应你,可你将西南一齐搬上台面来,朕想应承你都没个托辞!”
夏侯虞连忙称是。
周帝此举,已是给了夏侯虞一个带兵前往西南的理由。
虽不知周帝目的如何,但以救好友的名义,带一众“江湖义士”救自己的朋友,既不会给栾国带去警觉,又的确可以突围只救一人。
夏侯虞方才所言,西南不可丢不是借口,亦是他心中所想。
只要周帝开口让出兵,夏侯虞自有办法。
夏侯虞向周帝道谢磕头后,转身退下,周帝的声音却在身后猛然响起。
“净舟所谋所思,可真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夏侯虞心中一惊,很快转身拱手道:“陛下谬赞了。”
待夏侯虞出了大殿,出了皇宫,夏侯般从一旁的帐帘内走出。
“父皇,儿臣……儿臣也想出兵救楚祯。”
周帝斜睨了夏侯般一眼,“救他作何?”
夏侯般:“他亦是儿臣多年兄弟朋友,有着深厚的……”
周帝嗤笑一声,打断了夏侯般。
“深厚?你既知巫婆婆可保楚祯性命,却依旧在你母后和楚祯之间做了选择,你还称你与他感情深厚?”
夏侯般听罢,抖如糠筛:“儿臣!儿臣并不知晓巫婆婆会于般若洞前自尽!亦不知巫婆婆一死,楚祯便会……落红复发……”
周帝冷哼道:“你是大周的储君,是要继承朕的位子,尽管你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但你依旧是朕唯一的儿子。西南,是楚家的坟墓。朕允诺虞净舟带兵前往西南,你个蠢材真的以为朕是偏宠夏侯虞吗?乌子叶是他带给朕的,是他从西南带回的。这个秘密,就一起葬于西南罢!”
“父……父皇……”
得了皇命的夏侯虞直奔麟舞阁蛇部,他要带上覃燕彰和齐连举。
一是覃燕彰和齐连举能给西南带去助力,二是齐连举一个“已死之人”一人留在长安,夏侯虞不放心。
齐连举:“殿下,陛下同意您前去西南,定是对您起了杀心,咱不可往!”
夏侯虞:“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让楚祯死,更不会让西南落入栾国人手中。”
除此之外,夏侯虞未在对齐连举说什么。
覃燕彰从得到夏侯虞的命令开始,便一言不发整军。他有自己得力的副手留在长安,替他办事,可以放心地和自己的殿下走。
周帝派给夏侯虞的,是长安周边的守城士兵,楚家军的大部头周帝未松口一人。
他是铁了心要将楚家留在西南,永不能归长安。
夏侯虞知道这些足够了。
他推演了数次,十分肯定,所有人若快马加鞭,连夜兼程,不出十日便能赶至西南。夏侯虞在心底暗暗祈祷,楚祯再坚持十日。
此等疑问,齐连举也问出了口。
“殿下,小楚祯如今体内剧毒已解,更是继承了镇北侯的领兵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可二十日,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啊!”
夏侯虞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紧,终道:“我相信他。”
说罢,驾马疾驰。
他们选择夜晚宵禁前出长安城,可当他们行至城门前时,一个令夏侯虞有些熟悉的身影闯进他的眼睛。
一个眼神示意,雁回将那人押过来。
“楚祺?”夏侯虞疑道。
夏侯虞许久未见楚祺了,从旁人那里,只得知楚祺日日去除了他的赌场,并无其他异样。夏侯虞便只当楚祺不好意思来他哥朋友的赌场。
可此刻见楚祺的状态,却是浑浑噩噩不知天日的模样。
夏侯虞见过太多此等状态的人了,他压下心底的猜疑,为他把脉——
果然,楚祺吸食了乌子叶,已经很久了。
雁回从楚祺身上搜到了装乌子叶的袋子,夏侯虞接过,发现袋子上刻上了孙府的字样。
孙道知……
夏侯虞咬紧后槽牙,看着昏沉的楚祺,想到他与楚祯家人相处时,楚祺娘为难楚祯的模样,与他们一家三口忽略楚祯时楚祯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
夏侯虞:“把他扔回楚府,这袋子——烧了!”
第29章 鸣镝
蛮离荒前为峡谷后为堤坝,与天启十五年的浔溪之战,地势相仿。
十五日前,楚谦带兵被逼退至此地时,一下子恍惚回到了十多年前。天启十五年的铡龙案,将雍王府上上下下满门抄斩,年仅六岁的世子远赴栾国为质,如今更是惨死敌国。
当初楚谦、顾风浔与孙道知是为了这个天下。如今楚谦和顾风浔还在这条道路上踽踽而行,孙道知却早已背道而驰。
可现当今,当年的是非对错,如今全变了模样。
故栾国铁骑那一箭射来时,他内心很平静。唯独苦的,便是从那以后,独自带着苗疆士兵和百姓苦苦支持的楚祯了。
……
一声声号角响起,无数箭弩射向半空,又深深扎在城门之上。
蛮离荒城下的城门已破损不堪,摇摇欲坠,似是马上便要坍塌。可偏偏,栾国铁骑已进攻此地整整十五日,除了不断的伤亡,蛮离荒城内的一根草,都未让栾国人夺去。
楚祯身着红衣战甲,手持云缨枪,位列阵前。
云缨枪头似是从血海中洗礼而出,早已看不出本来利刃的光芒。
对面战场的是栾国当今最年轻的战神,阿乌禄的亲哥哥——阿道玑。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人,相聚于战场,早已听过对方的赫赫威名,如今上了战场,才知对方并不是徒有虚名。
阿道玑:“楚祯!我栾国六万大军已将你蛮离荒团团围困,你们区区六千人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早早投降,本将可饶你不死!”
楚祯未立刻回应,身边的顾都尉小声说道:“少将军,都就位了。”
楚祯不动声色点头,重新挺直脊背,冲阿道玑高声道:“大周没有投降的将士,更没有不战而降的将军。”
单薄的身躯几乎已撑不起战甲,苍白的面容被血污掩盖,平淡的话语犹如千斤重。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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