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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掉脸上的血污,脱下厚重的战甲,楚祯瘦削的身形显露了出来,还有他苍白到好似下一刻便会昏厥过去的脸色。
楚祯时不时咳嗽两声,每一声都好像要心呕出,痛苦异常。
他想忍住,不在净舟面前显露,他越忍,下一次咳嗽的爆发越强烈。
就在他试图憋住再次的咳嗽时,夏侯虞坐到了他的身边,抚住他的背,轻声问:“怎么了?”
楚祯扯出一个笑容,看向夏侯虞,摇摇头道:“风寒而已。”
夏侯虞伸手要给他探脉,楚祯心一惊,连忙借由拢紧大氅,躲了过去。
所幸夏侯虞未追,他点点头,转身去找了小七。
不知他与小七说了什么,中途小七往自己这边看了看,然后冲夏侯虞点点头,跑走了。
不一会儿,小七端着一碗汤药送至楚祯面前。
楚祯一闻,便知只是治疗风寒的药罢了,于他并无什么用,小七看着楚祯的目光也十分复杂。
楚祯冲夏侯虞一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热汤下肚,也能缓解一下咳喘之症。夏侯虞以为汤药起了作用,再不苟言笑的他,在楚祯面前也不再遮掩,心情爽利起来。
楚祯见状,问出了自己心中疑问:“你为何会带援军而来?”
夏侯虞面色一顿,本可用谎言天衣无缝解释这一切,在楚祯面前,他好似脑子无法转动一般。
楚祯看出了端倪,脸色一沉,道:“你随我进帐。”
方才这一问,看似只问了一个问题,夏侯虞却知道,这一句问话中楚祯问了足足三点。
“咳咳……”楚祯脱力扶住小七为他准备的软榻,尽可能不让净舟看出自己身体的端倪。
夏侯虞坐至楚祯对面,目光下垂,未注意到楚祯的不适。
“一,”夏侯虞沉沉开口,“我回长安后,进了宫,虽未谋个一官半职,但现已在周帝面前是个说的上话的人。”
“二,我知西南祸事,的确是我安排了人在你左右,瞒着你是我的不对。”
“三,劝说周帝出兵确实不易,我也的确会被周帝盯上,但——在即将到来却未到的危机,和你的安危面前,无论再来几次,我始终选择后者。”
说罢,夏侯虞再次垂下眼眸,不去看楚祯。
许久的沉默,楚祯突然胳膊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自己的脸颊,看向夏侯虞,狡猾地笑道:“被我吓到了?”
夏侯虞愣住了。
楚祯笑着,又咳了几声:“净舟——我怎舍得对你问责?”
夏侯虞心中咯噔一下。
楚祯注视着夏侯虞的眼睛,认真道:“三年未见,净舟,我很想你。”
夏侯虞慢慢抬起头,回看楚祯的眼睛。
二人分别后的第一封往来的书信,楚祯未对夏侯虞的那句“时切葭思”有回应,信尾的三愿,楚祯在下一封回信中更是一字未提。
如今当着夏侯虞的面,楚祯说:“我很想你。”
那么信中的“所愿”呢?楚祯是不是也要现在呼之于口?夏侯虞思及此,心如击鼓般振动。
楚祯:“我……”
夏侯虞腾的一下站起,打断了楚祯。
楚祯仰头,见夏侯虞目光中皆是对答案的求知,他甚至觉得,若自己不立马回答夏侯虞的“所愿”,他会立马被夏侯虞掐死。
楚祯咯咯笑出了声,笑激起咳嗽,他咳了好一会儿。
夏侯虞无奈又紧张,轻轻点了一下楚祯的额头,楚祯顺势躺倒,眼睛亮亮地望向夏侯虞不说话。
“我端碗热汤来。”
“好。”
楚祯的手垫在头下,侧躺着,一直看着夏侯虞,直到他出了营帐。
这时楚祯用手去探软榻的下方,摸出一小瓶药来,倒出几粒,仰头咽了。
方才夏侯虞期望自己说出怎样的话来,楚祯不是不知道。
三年前夏侯虞决定和覃燕彰回长安时,楚祯拿着那朵花,便想过,若自己用……“喜欢”二字,是否能留下他。
终究是不忍,楚祯知道夏侯虞的抱负,就像夏侯虞知道他的执念一样。
如今夏侯虞在长安的生意风生水起,尽管在位的周帝不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但夏侯虞可以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上搏出了一席之地,定是经历了无数艰难。
楚祯知晓落红从未离开自己后,再未奢望过,自己还能再见夏侯虞一面。
更是……无法回应三年前夏侯虞的三愿。
楚祯苦笑,支起身子,坐正,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将顾都尉叫了进来。
夏侯虞回来时,便见齐连举、顾都尉皆在帐中。三人面容严峻,低头分析着目前蛮离荒的局势。
“打扰了,我放下热汤便走。”
“净舟——”楚祯叫住了夏侯虞,“留下,我需要你的帮助。”
楚祯喝下净舟端来的热汤,身子渐暖,却也因过度脑力操劳,力竭坐在了软榻上。
众人皆知楚祯的辛苦,便阻止楚祯想要站起的举动,楚祯也不托大,便在软榻上与大家商量起了后续的对策。
楚祯:“净舟的援军只有千人,此番击退敌军,只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下次应战,我们胜算不大。”
顾都尉:“阿道玑骁勇善战,头脑灵活,不出几日,他定能反应过来,大举进攻蛮离荒,届时,蛮离荒恐不保。”
楚祯见齐连举摩挲胡须,却一言不发,问道:“齐大人,您有何见解?”
齐连举沉思半晌,问道:“楚将军,你认为蛮离荒一定要守吗?”
楚祯大骇,蛮离荒对中原,对长安,乃至对整个大周的重要性,人人皆知。他不信齐连举这样的明臣会说出此番话。
“要!”
“你便说说,为何要?”
没有立刻回答齐连举,楚祯冷静下来后,明白了齐连举的目的。
“蛮离荒不止是蛮离荒城,它前有峡谷,后有堤坝,如今正值入秋,堤坝逐渐干涸,我们可退至那处。”
齐连举欣慰笑笑。
顾都尉不解,甚至有点气愤:“少将军,我们不要蛮离荒了吗!”
楚祯方要开口,一直沉默的夏侯虞拍拍顾都尉的肩,替楚祯说道:“不是不要,而是现在不能要。”
“什……什么意思?!”
楚祯听罢,笑着冲夏侯虞点点头。
楚祯指住边防图的蛮离荒堤坝处,道:“此处堤坝名为雁堤峡,水流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可容纳千人。”
话以至此,众人皆明了。
夏侯虞接道:“人去城空易,骗过阿道玑难;躲入雁堤峡易,何时反攻难。”
楚祯沉沉呼出一口气,思量许久,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属下明白了,先退下了。”顾都尉亦是个聪慧的,大家尽管再讳莫如深,他也知晓这蛮离荒究竟要如何守了。
齐连举也一同告退。
帐中再无他人,楚祯放松下来,脱掉鞋子,窝进了软榻的大氅内。
“你要休憩了?”
楚祯睁着眼睛,摇头,“只是躺一躺,睡不着。”
夏侯虞:“可要安神香?”
楚祯眼睛猝然发亮:“你带了?”
夏侯虞点头,从怀中拿出点燃,放在了床头。
“知你多思多虑,特意带的。”
“多谢净舟。”
夏侯虞站至楚祯面前,低头瞧着。
楚祯也不肯闭上眼睛,直直地看向夏侯虞。
两人心中都有无尽的话想与对方说,却又不知自己该不该说,亦不知自己敢不敢说。
若未猜错,他们亦知对方此刻所思,便是自己心中所思。
夏侯虞伸出了手,将楚祯两鬓的碎发挽至耳后。楚祯面色未变,夏侯虞却先红透了脸。
楚祯一动不动,任由夏侯虞的动作,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未躲避却也未再近一步。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夏侯虞说。
“净舟。”楚祯叫住夏侯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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