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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虞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说实话。”
“禀陛下,蛮离荒守军,未折损一人。”
“好啊,李将军真不愧盖世名将,经历了数次与敌军对阵,一兵一卒皆不曾折损过。”
李启华此刻不仅仅手心冒汗,后背已然汗涔涔,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登基刚半年有余的新皇,竟是如此狠厉的角色,三年前在蛮离荒一面之缘,那时温润谦和的模样,竟全然是假的。
“监军何在?”
一个小老头模样的人从角落做出来,跪下道:“陛下,臣在此。”
“监军册子拿来。”
“是,陛下。”
堂下是跪着的监军,左右两侧皆是大气不敢出的蛮离荒守城将领,李启华与林壑站在最前。
李启华面色阴晴不定。林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啪”一声,册子合上,夏侯虞的目光在李启华和林壑脸上左右停留。
“朕,便是听说西南山匪猖獗,前来支援李将军剿匪的。”
夏侯虞说的恳切,李启华立刻下跪感念道:“感念陛下忧心蛮离荒百姓安危,不远万里从长安赶至蛮离荒,只是蛮离荒城外的匪患已被臣解决了。”
夏侯虞眼睫倏然一抬,煞有其事反问:“解决了?”
林壑见李启华半天斟酌不出说辞,上前道:“禀陛下,监军册子上记载的三月前蛮离荒出城火烧栾国驻地,便也将蛮离荒城外的岐风寨一举剿灭。”
“你,是何人?”
李启华接话道:“回陛下,他是臣请来的军师林壑林先生,数次与敌军应战皆是林先生做的决断,十万人马无一人折损皆是林先生功绩。”
夏侯虞冷峻的脸上,倏然嗤笑一声。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手肘支在腿上,整个身形好似一只待捕猎的豹子。
他问道:“是——他吗?”
这句话,“他”字被加了重音,语调上扬,似有不经意的嘲笑和不易察觉的怒气。
林壑听罢,猛地抬头看向高坐在上的夏侯虞。
只见夏侯虞感受到林壑的目光,只轻轻瞥了一眼,便毫无波澜地看向李启华。
“既然林先生说,岐风寨已灭,那便辛苦李将军,准备准备,带朕前去瞧瞧罢。”
李启华偏头望向林壑,林壑给了李启华一个肯定的目光。
“遵命,陛下。”
李启华退下后,夏侯虞遣退所有大堂之上的人。
林壑欲走,夏侯虞叫住了他。
“林先生留步。”
夏侯虞走下高座,慢慢踱步到林壑身前。
林壑自李启华离开,对夏侯虞便再无过分的尊敬。此刻的他,直视夏侯虞,身子丝毫不弯。
他始终注视着夏侯虞,渐渐出了神,心道:原来面前这人,就是楚祯心里那根,拔不掉也不能拔的刺吗?
夏侯虞:“林壑先生,你可有什么要问朕?”
林壑立刻收回目光,道:“臣冒犯了陛下,在下并无疑问,请陛下恕罪,”
“你只是李启华自封的军师,并不是大周臣子,无需自称臣。”
林壑心头一颤,后脑生风。他此刻倏然理解了一些李启华面对夏侯虞时那紧张的姿态,这位新皇年岁虽只有二十有三,一言一行,却足以让人后背冷汗直冒。
刚刚夏侯虞的意思是,他还没有做大周臣子的资格,更是,没有做他夏侯虞臣子的资格。
林壑半晌未开口。
夏侯虞又道:“李将军说林先生主持了与敌军的多次对战,还请林先生同朕讲讲,先生的阵法谋略。”
林壑缓过神来,谦卑道:“在下只是略懂皮毛,不敢班门弄斧。”
夏侯虞:“能不折损一兵一卒,打的敌军落花流水,有此能力者朕只知一人,只是他……下落不明。如今林先生有此才能,朕可要好好请教一番,造福大周。林先生这番推辞,难道李将军是在欺瞒朕了?亦或,守卫大周的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林壑心狂跳不止,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我们怎敢欺瞒陛下,陛下请,我们榻上说。”
“先生请。”
李启华领命去准备人马,他却一个人来到了岐风寨。
此时的岐风寨人去寨空,满地碎裂的酒坛和逃亡慌乱的痕迹。
李启华像是知道此景缘由,未露出疑问面色,直奔偏寨。他七拐八拐,进了一处藏酒的地窖。
他有规律地敲了敲盖在地窖之上的木板,稍等片刻,地窖被打开。
“云齐!”
“二弟!”
地窖外和地窖内俩人同时喊道。
待看清来者面目,李启华连忙问道:“秦大当家,云齐先生呢?”
秦大壮也同时道:“李将军?你咋来了!”
“来不及了,”李启华急道,“你们快从地窖另一侧逃走,新皇不是好糊弄的,地窖如今也不安全了。”
秦大壮:“二弟也和我们这样说,但是他迟迟不来,兄弟们都不愿意自己去逃命。”
“他在哪?”
“还在主寨!”
“好,”李启华边说边把地窖盖上,“半个时辰后,若云齐先生还未来,你们必须离开,我肯定把他安然送到你们面前。”
“哎呀不行!”秦大壮还想说什么,声音掩在了木板之后。
李启华直奔主寨而去,没等上二层,便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他一听,心里的急切更上一层楼,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又急又气喊道:“你还洗什么澡!怎么还不……”
李启华突然一顿,因为他看见楚祯正背对着他泡在浴桶中,在做药浴。
此时愧疚达到了顶峰,楚祯的身子他知道,需要日日坚持泡药浴才可稳固病情,李启华此刻一句重话也说不出了。
楚祯听见李启华的声音,停顿片刻,唤道:“李将军,不用见外,进来罢。”
“不打扰云齐先生药浴了,我留了半个时辰,可保先生你和岐风寨兄弟安然离开。”
“不会允许此事的。”
“什……么?”李启华不解。
楚祯拽起浴桶边的红衣,站起身带起一片水花,红衣披于身上。
短短一瞬,李启华看见了楚祯的背,眼睛倏地睁大,在楚祯的后背,挨着心脏处,是蛮离荒最后一役,被军旗钉在城门上的那一道贯穿伤。
扑通一声,李启华跪下,“楚将军!”
楚祯此时未戴鬼面,便也不再遮掩。
他简单系上红衣腰间系带,将李启华扶起。
他说:“那时还有最后一个赌约未对李将军言明,云齐请李将军最后再帮云齐一个忙,不会损伤李将军一兵一卒,更不会危害蛮离荒。”
“楚将军尽管说!”
“背叛岐风寨。”
李启华后退三步,“什么?!”
第63章 孤独
“陛下,臣有罪。”
李启华倏然跪到夏侯虞面前,说着摸不着头脑的话。
夏侯虞正与林壑对弈饮茶,听罢李启华的话,偏身挑眉问道:“何罪之有?”
李启华:“臣……臣本将岐风寨灭寨,方才前去查探,竟发觉岐风寨的二当家踪迹。”
“啪”一声,林壑手中棋子掉落在棋盘上。
夏侯虞的目光倏地一凛,射向林壑。
迅速收回的慌乱没有逃过夏侯虞的眼,林壑看向李启华的不止惊讶更多的还有怒气和不可置信。
“这位岐风寨二当家,现在何处?”夏侯虞问。
“回陛下,正前往主寨地窖欲逃。”
“走!”
夏侯虞不多做耽搁,衣袖一甩,唤上覃燕彰便命李启华带路。
林壑紧跟上,却见走在前面的夏侯虞脚步一顿,回身道:“血腥之地,林先生请留步。”
说罢,夏侯虞转身便走。
林壑欲开口,李启华突然行至他身前,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壑脚步顿时停住,看着夏侯虞和李启华等人往岐风寨方向去了。
岐风寨距离蛮离荒不过三里,几人趋马不多时便到了岐风寨脚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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