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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矜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楚祯。

瞧见石矜震惊的神情,楚祯立刻明白过来,释然道:“是我忘记的人吗?”

石矜:“……是。”

楚祯听罢,将信还给石矜。

石矜不解:“你不看?”

楚祯摇头道:“不看。”

“或许你看了信,就能想起曾经和他们的往事。”

“既然忘了,再想起来也没什么意义。还要劳烦石大人,帮我给他们个回信,让他们不要再惦念我了。”

石矜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只好道:“好,我帮你给他们回信……我先回了,礼部那边还有事。”

“嗯,”楚祯笑着点头,突然又道:“对了,粽子拿在路上吃。”

楚祯递给石矜两个个大饱满的粽子。

石矜捧着这两个粽子,低头沉默,半晌转头一言不发离开。

楚祯也只当石矜在琢磨是不是要把这两个累赘扔回来,见石矜最后还是收下了,心里开心不少。

这些吃不完的粽子总算送出去两个了。

他扭头继续去逗彩犀,突然彩犀飞了出去。再一会儿,彩犀身边多了一个人。

楚祯看见来人的脸,非但没起身迎接,反倒脱掉鞋子,往床榻里挪了挪,盘起腿等人来。

夏侯虞如常地走到床前,坐在了楚祯给他腾开的位置。

不等夏侯虞开口,楚祯就拿一个粽子塞进了夏侯虞的嘴里。

“快帮我分担一个,再放下去都要坏掉了。”楚祯连忙说。

夏侯虞拿出嘴里的粽子,瞧了瞧,又翻了翻桌上的其他粽子,说道:“这些都是那些大臣来看你时送的?”

“对——”楚祯拉长了音。

“我命人给他们都送回去。”

“别,”楚祯立刻阻止,“那在他们眼里,岂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夏侯虞略加思索,道:“这样,我命人将它们打乱分别包装,算作御赐之物送到他们府上。”

楚祯没说话,但眉眼间的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两人立刻低下头,凑在一起,偷笑。

“好了,”夏侯虞抚抚楚祯的后背,“和你说正事。”

“你说。”楚祯收起了笑。

“自那事结束,我命陈印低调行事,过了这么久,他急着想见你,说要和你请罪。”

“我不怪罪他。”

“我知道,但陈印不知道。”夏侯虞说,“你想什么时候见,我安排。”

楚祯明白陈印的性子,这段时日心里定是十分不好受,便答应下来。

他突然想到,夏侯虞做戏做的足,自朝堂上那一出好戏后,便撤了对他的禁足令。

说是禁足令,其实那段时日楚祯除了夜夜必须回到夏侯虞的寝宫安睡外,旁的夏侯虞并未阻拦楚祯。

端午佳节,他也应回家看看。

楚祯便说:“今日我去一趟楚府,你让陈印去楚府找我吧。”

“好……”夏侯虞说罢,犹豫片刻,又道:“今夜可以不用回来。”

楚祯摇摇头:“我回来。”

*

那日禁足令解,楚祯第一个想去的地方,便是楚府。

只是那之后有许多后续事宜需要料理,一直抽不出空来。

此刻站到楚府大门前,楚祯恍然觉得,有那么一点陌生。

他推开大门,站在庭院之中。

夏侯虞禁足楚祯后,并未弃楚府于不顾。除了卧房,月月都有人前来打扫。

庭院内的池塘、花园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丝毫不像空无一人的宅院。

他去了楚谦的书房。

许久无人打理的书房落了厚厚一层灰,书桌上依旧摆着父亲喜爱的玉砚台和凌山宣纸。

楚祯手指轻拂桌面,慢慢走了过去,坐下,双手撑住桌沿。

小时候自己和楚祺犯错后,跪在桌前挨训的情形闯进楚祯的脑海。

楚祯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

他拿起墨块,磨起了墨。他从不以绘画见长,但也能画出一些精准的神态。

楚祯在宣纸上画了四个人……不,是五个人。

十五岁那年的正月十五,打雪仗的那夜。

楚祯此时很庆幸,自己还没有忘记那段日子。

门外倏然响起敲门声,楚祯道:“进来吧。”

陈印出现在门口,一个彪形大汉的脸上破天荒出现了羞愧的神情。

“进来呀。”楚祯发现陈印立在门口低着头,也不往里进。

“楚大人……我……”

“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自责,忠于陛下是你的职责。”

“话虽如此,但我总有一种背叛了楚大人的感觉。”

楚祯摇头,说道:“兵法,从没有背叛与否的说法。”

“兵法?”陈印不解。

楚祯笑说:“你曾为楚谦将军有我这样一个后辈而鸣不平,那你应知他的用兵才能在大周无人能比。”

“当然!镇北侯是我陈印一直以来的榜样!”

“我是他的儿子,他所有的兵术战法都教给了我。陛下与你的这一招,在战场上便叫做……”

楚祯突然停顿下来,眼睫止不住地颤抖。

陈印没有发现楚祯的异样,立刻喊道:“反客为主!还有假痴不癫!我在三十六计上看过!”

楚祯一直捏着毛笔,笔尖上的墨滴了一大块在宣纸上,他依旧一动不动。

陈印又道:“我想起来,楚大人您当年在蛮离荒之战中,也用过这两招!”

兴奋劲儿过去,陈印才发现楚祯的不对劲。

只见楚祯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情,捏着毛笔的手骨节泛白,微微发抖。

“楚大人,您……怎么了?”

“……你先回吧……我要在楚府,独自待会儿。”楚祯尽量控制声音的颤抖道。

“……是。”

陈印将信将疑离开。

楚祯确认陈印的脚步消失,突然脱力,双手撑在桌上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身形。

他慢慢站直,后退,直到退到墙角,再退无可退。

他顺着墙壁缓缓滑下,跌坐在地上,双臂抱腿。

“父亲教我的,是什么?”

“蛮离荒战役……是我打的吗?”

“我用了什么战术……用了什么兵法……”

“李启华是谁……林壑是谁……云齐……是我吗?”

楚祯感觉天旋地转,困在这一个个问题中逃不出。

“楚祯!”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

楚祯一下子好似从深海中透过气来。

门被撞开。

夏侯虞的脸出现在楚祯的面前。

他蹲下捧起楚祯的脸,手指擦掉楚祯满脸的泪水,说:“我来了。”

这时楚祯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无意识泪流满面。

“净舟……”

“飞飞。”

“我好像……不是你口中的飞飞……了。”

夏侯虞的心猛地抽痛。

他把楚祯紧紧抱在怀里,说:“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楚飞飞,我不会让你忘掉它们。”

楚祯依旧无知无觉地流泪。

夏侯虞离开楚祯的身体,说:“走,我们回宫,你很快就会想起来了。”

楚祯任由夏侯虞带他起身,走出书房后,楚祯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夏侯虞接住楚祯的身体,双脚竟然开始发软,第一步没有站起来,和楚祯一起摔倒在地。

第二次,第三次……夏侯虞无数次尝试,始终使不上力。

不是他力气不够,也不是他身体不适。

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尝试,他终于抱起楚祯,上了马车,回了宫。

无数太医围在床前,各个面色阴晴不定,除了为难,更多的还是恐惧。

“喂他。”夏侯虞命令道。

其中一名太医手中端着锦盒,锦盒之中有一颗药丸。

听到夏侯虞下令,他反而登时跪下,“陛下三思啊!此药虽能缓解楚大人的失忆,但极其损伤身体,楚大人的身子本就已经脆弱不堪了!”

夏侯虞闭了闭眼,似是也在下决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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