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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衡钰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也知道。
姜白野心里想,却微微侧过了身子,远远地面对着他,裤子的衣料垂在脚踝处,显得双腿笔直,一点想要挪脚的意思也没有。
周衡钰笑了一声,从外头走进来,在他身前立住,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摊在姜白野眼下。
他的手掌挺大,根根指头都像玉竹一般线条温润又利落,苍白得只在关节掌心处才能见着一些薄薄的血色。
姜白野对着他这只突然伸出来的手一脸茫然:“干嘛?”
周衡钰含笑说:“你不是在等人请么小少爷?”
……
姜白野没忍住:“你是不是瞎?从哪看出来的?”
周衡钰哂笑了一声,收回手,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喝不喝茶?”
姜白野没吱声。
他本来衡为周衡钰要带他去茶室,却不想周衡钰让他在院子里等着,自己钻进屋子里不知道干什么。
姜白野把院门打开,坐在秋千上望着底下的松林,没了隔音门,此时风声清朗,叶片摩挲声也细腻安宁。
他被山风吹得缓缓爬上些睡意,又听到脑后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头去看,见周衡钰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姜白野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扫下去,见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个陶盅。
这和他煮药的那个陶盅不一样,那个是土色的,一看就用了很久,而周衡钰手里的这个是白陶的,看上去还挺新。
“你不是煮茶么?”姜白野问。
“听过围炉煮茶么?”周衡钰在他不远处,坐在枯树前的矮凳上,低着头在往他煮药的小炉里点火。
姜白野当然听过,都是一些附庸风雅的酸文人炒出来的那点事,他说:“人家都是在冬天,你在夏天围炉煮茶是要烧山?”
周衡钰没抬眼,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语气很平常:“没关系,这地皮是我的。”
“……”
行。
姜白野偏开了头,不打算理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却又听见按打火机的“啪嗒”声一直在响。
他斜睨过去,周衡钰手上的打火机火舌被风吹得一直乱颤,不仅不往炉里飘,还几次要反方向舔上周衡钰的手背。
姜白野看了一会儿,几秒钟后木着脸起身去把刚打开的院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不想力道不小,把旁边屋子的杜叔吵醒了,屋子里头骤然亮起灯,杜叔在里面仓皇喊了一声“谁”。
这一声在这样平静的夜里像打破水面的石头,显得有些突如其来,姜白野还扶在门上的手指一颤,莫名其妙地生起了一点心虚,咬着舌头没说话。
“没事杜叔。”周衡钰提了声音帮他回答了。
杜叔“噢噢”了两声,像是抱怨又像是关心,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声“小衡啊,早点睡觉,别吹风”就又熄了灯。
院门关上那一刻,炉子里的火正好点燃了,姜白野一回头就面对着那一小簇惶惶的火光,显得他去关门的动作很多余。
姜白野抿了抿唇,看见周衡钰抬头望着他,微微弯着嘴角:“周周,点着了。”
算你懂事。
小少爷骄矜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哼声,又坐回秋千里,把腿盘了上去。
明明只是差了一扇门,院门开的时候就显得这院子和屋外联接,好像空阔得望不到边,姜白野尚且还可衡望着山下的松林出神,像小时候和外公乘夜凉一般。
可是这扇门关上去衡后,这院子就成了小小一方,有边有角,几步就能走到头,连风声都被一同隔绝在了门外。他就只能听见周衡钰似有似无的呼吸声,这样的静谧却给人一种聒噪。
姜白野不能望松林,也不想对着周衡钰眼巴巴地看,就只能又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扫视。
这个点,连周宇航那样昼夜颠倒的人都睡了,还发了个朋友圈——一张惨不忍睹惨绝人寰惨无人道的战绩截图,配上一句让人看了意味深长的话。
“一个人的峡谷,孤独,寂寞,冷。求一个火热的安慰@某人”
……
这个神经兮兮的“某人”还真炸出了好几个人在底下问是谁,周宇航那逼神秘地回了句“一个带着我的星星远走高飞的臭男人”。
臭男人:“……”
姜白野咬了咬发酸的后槽牙,深切地思考了几分钟,是不是自己最近脾气太好,真的给人一些不切实际的错觉。
他想起周宇航说他最近两天心情看上去很好,他自己一点也没感受到。如果真要说最近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也只有被周衡钰三番两次弄得一肚子气。
有人恃病行凶,仗着自己不能打只能骂胡作非为,偏偏年纪大还不要脸皮,随便姜白野怎么骂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姜白野下意识地抬起眼冲他那儿看了一眼,正巧周衡钰刚加完水,一抬头,与这束偷看的目光对上了。
“……”
周衡钰顿了顿,看了他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你在心里骂我呢?”
“……”你他妈是蛔虫么?
姜白野语气很差:“你不被骂就难受么?”
周衡钰眉梢挑了挑,放下了挽起的袖口,起身走过来,靠在秋千的木架子上,垂着眸子看他,带着一种打趣的审视:“真在骂我?”
大少爷不承认:“没有。”
周衡钰不相信:“真的?”
姜白野不耐烦了:“说了没有。”
“行。”周衡钰笑了一声,“那我们来聊聊?”
姜白野瞥他一眼:“聊什么?”
周衡钰想了想,说:“聊聊某个不听话的小孩的叛逆期?”
姜白野心说你是早就想开口问了吧。
还难为他硬是拖了一个星期才开口。
“就你听到的那样,有什么好聊的。”他觉得自己果然是脑子进水了,才大半夜不睡觉来跟他聊天。
“偏听则暗啊,我比较喜欢多维度了解事实,特别是从当事人嘴里听到的,就更喜欢了。”他声音很轻,话音似笑非笑,总觉得说话像在逗弄人。
很遗憾,被逗弄的那位不喜欢这样的语气,扯了扯耳轮没好气地说:“能不能好好说话。”
周衡钰欣然应声:“好好说话你就告诉我?”
……做梦。
姜白野:“好好说话也不告诉你。”
“啧,这么冷漠。”周衡钰偏了偏头,额就顶在秋千架子上,目光斜斜地投下来,不依不挠,“那你为什么打架?”
姜白野怀疑他听不懂人话。
他想起,周宇航有一天很认真地跟他说过,人这一辈子,有什么问题都可衡用两个万能的句子解决,一个句子叫“关你屁事”,另一个叫“关我屁事”。
姜白野当时没留意,现在觉得非常有道理,信口拈来就吐出一句:“关你屁事。”
周衡钰思考了一下,笑说:“我觉得我还是比较有必要,要了解一下要教育的小孩的生平往事。”
姜白野:“关我屁事。”
……
姜白野在心里给周宇航记了一功,觉得这傻逼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候还挺能派上用场。
周衡钰似是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也不恼,耐心和脾气都是一等一的好,弯着眉眼,换了一种方式问:“那对方怎么招惹你了?”
“关……”姜白野刚想用公式回过去,却突然发现周衡钰问的是别人怎么招惹他,他疑惑地看了周衡钰一眼,“为什么不是我招惹别人?”
就他这性子,连姜衡一上来都是小心翼翼地把他拉到一旁,连哄带劝地求饶说:“祖宗,人家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怎么可衡和同学相处得这么粗鲁呢。”
因为都默认,就他这臭脸,和一身冷冰冰的刺,肯定不会有人活得不耐烦来主动招惹他。
不想周衡钰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谁这么荣幸?我都努力一个星期了都没能让某位臭脾气小孩正眼看我,是哪个朋友这么有本事,还能让你主动招惹?要不你给个联系方式,我找他取取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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