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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鼻梁落了一点金色的光,让沈怀珵有点看呆了。
庄弗槿便揽着他,带他走向A大的后门。
A大坐落的位置寸土寸金,周边都是有百年历史的民巷。
被开发的程度低,小四合院随处可见。
庄弗槿带他拐进了一个道。
上面的牌子上写着“青鸦胡同”。
日光不那么明亮了,小巷除了最外面有一盏高高挂着的灯,里头没有任何照明。
沈怀珵说:“有什么画展晚上了还开着门吗?”
“有的。”庄弗槿卖了个关子。
又走了十几步,前面的一间瓦屋内亮着光。
青砖外头嵌进一块小木牌,沈怀珵凑近了看,才看清,是一个草书的“画”字。
笔走龙蛇,不落俗套。
朝着路的两扇门果然开着。
沈怀珵觉得奇特,他跑过许多画展,即使是私人的,也往往把格调定的很高,没有这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气魄。
房子内空无一人。
是一种极度的安静,唯有画框悬于四面墙壁。
墙在灯光的映衬下呈现出冷峻的灰色。
沈怀珵和庄弗槿走进去,里面立刻响起鞋底轻踩砖石的声音。
迎面而来的第一副画,名字为山鬼。
传说中乘赤豹,从文狸的女神。
入目是鲜艳的色块,大粉大绿,画家竟然选用油彩来描绘传统故事里的角色。
用色大刀阔斧,但在对山鬼的脸进行刻画时又格外细腻。
线条细如发丝。
“好特别。”沈怀珵捂着嘴轻声说。
他转而看清右下角落款处画家的名字,大惊失色:“是叶老师的……”
忽然从屋子深处走出一个人,那人的脚步声和他们都不同,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
叶翁背着手,一身长棉衫,脚穿布鞋。
他的胡子已经蓄到胸前,花白色,随着步伐晃动。
沈怀珵转身,看到老人家仙风道骨,对着他俯身鞠了一躬。
“叶老师。”
叶翁凝眸:“你是哪里来的后生?”
随后,他又和庄弗槿对视了一眼。
道:“那位我认识,大约十年前片场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叶翁能记庄弗槿这么久。
庄弗槿垂手恭敬地说:“我们是受了刘导的指点来的。”
叶翁捋了捋胡子:“哼,他?”
语气里似有轻蔑。
转身又往里屋走回去,说:“那我大概知道你们的来意了。”
他态度不冷不热,又或者是不欢迎这两位不速之客。
沈怀珵从庄弗槿手里拿过画板,步伐轻轻地追上去。
“叶老师,我一直很仰慕您。这几幅画,灵感的来源就是您之前的作品。”
叶翁推门进了一间茶室,在一条扁凳上坐了。
用手抚平长衫上的褶后才说:“我的作品……”
他的声音很古旧,陷入回忆里,“我什么时候的作品了。”
叶翁拿过桌子上的烟叶,用手慢慢地卷进一张纸里。
“在A大上学时。”沈怀珵回答。
他的眼睛里没有杂质,叶翁用浑浊的视线盯了他一会儿。
叹息了一声:“后生,我好像认识你,绘画大赛的决赛入围名单,里头是不是有你?”
第90章 狐仙
叶翁眯起眼睛抽着自己卷的烟。
土烟,味道更辣也更烈,沈怀珵在一片烟雾里点头:“是我,叶老师。”
叶翁的指节叩了叩桌子:“你说的画给我看一下。”
沈怀珵打开画板,抽出三幅画,铺展在叶翁面前。
叶翁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里。
“有点意思,”他说,“像我年轻时候的风格。”
沈怀珵的画里灵气奔涌,仿佛永不枯竭的泉水。
但和叶翁也有点不同,叶翁看出来了,沈怀珵的画很平和,没有自己旁逸斜出的诡气。
“绘画大赛邀请过我作评委,但我没去。你决赛需要的作品画完了吗?”
“快画好了。”
“改天拿来我看看。”
叶翁很久没有认识新的人,他固步自封在这条狭窄的巷子,举办没有人来的画展,自娱自乐。
今晚的小孩挺对他的胃口。
但沈怀珵是刘先洛介绍来的。
他虽然避世,但对外头的新闻也不是全然不知。
比如说沈怀珵和庄弗槿结婚了,沈怀珵还是一个陷入整容风波的污点艺人。
这两个外间的红人,此刻站在叶翁的小屋里,丝毫没有骄矜,静静地垂首,听他讲话。
“回去吧。”叶翁看上去有些疲惫,“我这个老朽要关灯睡觉了。”
他一直不询问二人的来意,也许是在逃避。
逃避依然让他心灰意冷多年的演艺圈。
庄弗槿一直立在门边默默看着,叶翁下了逐客令之后,他上前几步,把一本装订好的《狐仙》剧本双手递了上去。
封面上的白狐栩栩如生。
那是沈怀珵百无聊赖时随手涂鸦之作。
叶翁原本厌倦的眼神在看到那只狐狸之后微微发亮。
“这是又请我当艺术总监?”他的手指又从桌子上拈起一根烟卷,“十几年不做了,我现在弄不了这个。”
话虽如此说着,可叶翁翻开了本子,视线停留在其中密密麻麻的文字里。
庄弗槿开口:“叶老,我是请您出山做总导演。”
叶翁的视线停顿了。
细看之下,夹着烟的手指在轻轻发颤。
导演,握有调度剧组一切人员的权力。
从来没有人对叶翁许诺过这个职位。
须发花白的叶翁朝两位年轻人摆了摆手,嘴唇紧闭,什么也不说。
他和刘先洛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可精神气差了太多。
叶翁的形容举止过度地苍老,被时间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庄弗槿对他俯了俯身子,拉着沈怀珵退出了画廊。
门外的天已经黑透,无星无月。
沈怀珵还在状况外,扯住庄弗槿的袖子问:“要请他拍《狐仙》?”
“叶老挺喜欢你的。”
围巾包裹着沈怀珵的脖子,衬得他玉白的脸又小又尖。
他歪头看着男人:“可是叶老师只答应帮我看画。”
“那就等你画好了,过几天,我们再来一趟。”
石板铺成的路,地面高低不平,庄弗槿时不时扶一下身边小孩的胳膊。
他们的影子晃动缠绕,叶翁的上半身探出窗户,望着两人的背影,直至都消失在小巷尽头。
第91章 每年的春分是他的生日
入围全国绘画大赛决赛的十位选手共要提交两幅作品。
一幅在决赛日之前的半个月完成,决赛日当天交给评委组,另一幅则需要选手们统一在封闭考场中创作。
创作时间两小时,由评委当场打分。
两幅画综合评分最高者为冠军。
很巧的是,决赛那天也会是春分。
婚房的庭院里玉兰发出了无数白嫩的花苞,迎春开得灿烂。
沈怀珵最近每天都在小湖旁支起画架,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等到太阳燃尽最后一抹余晖,金鱼围在岸边乞食的时候。
庄弗槿就会推门回来。
男人随手抓了把鱼饵撒在湖里,鱼儿翻滚,闹出一点水声。
沈怀珵的注意力全在画上,罩衣上染了乱七八糟的颜色,甚至脸颊边也沾着油彩。
庄弗槿走到他的身后。
“吴妈跟我说你没吃午饭。”
沈怀珵的笔尖挑起一抹鹅黄色,放入调色盘:“吃了块三明治。”
“什么时候?”
沈怀珵拧起眉毛,想了片刻:“三点。”
男人深吸一口气,正想发作,沈怀珵转过头,清浅的眼瞳直直对上了庄弗槿的视线。
昏暗的日暮之后,庭院里自动地打开了灯光系统。
偏黄的光线照在人身上,很柔和。
灯下看美人,如月下看花。
庄弗槿发不出火了,只冷冷淡淡地说:“还没画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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