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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主任伸手松了松领带,让粗脖子和大脑门终于不像一颗被吊起来的猪头,说:“他妖力衰退,到了近乎枯竭的地步,很难再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他血液的自愈能力仅适用于妖,人不能用。若勉强让他给人输血,怕他流干了血也救不回一条人命。”
禹主任心一横把实话说出来了,他胆小,但也不会因为被强权压着就草菅妖命。
沈怀珵这等灵力微末的小妖,被关着已经属于浪费资源,丝毫没有做成药品的潜质。
但他心直口快的话正合了庄冶鹤的心意。
“那就不参与实验,先暂时在你们这养着,行吗?”庄冶鹤问。
“行行,当然可以。”
禹主任又恢复成点头哈腰的样子。
把妖兽研究中心当宾馆就当宾馆吧,他们屋子很多,腾出来一间A类房非常容易。
陆驳苍却仍拧着眉。
他还看监控下的沈怀珵,要找出一点能让陆铎辰动心的线索。
漂亮的容貌吗?
陆铎辰身边名媛环绕,想要什么姿色的没有。
陆驳苍挑剔地盯住他儿子的单恋对象,将沈怀珵从头到尾评判一番。
身材瘦削乏味,皮肤苍白没血气,羸弱如一朵被倒春寒冻伤的杏花。
没防备地,沈怀珵忽然抬头往隐形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像越过屏幕和陆驳苍对视了似的。
只一瞬,陆驳苍明白了陆铎辰欲望之火的来源。
狐妖的孤弱会让人产生保护的念头。一旦产生,星火燎原。
“狐媚。”陆驳苍给沈怀珵下了定义,他很明显不喜欢对方,勾了勾手召禹主任来,说,“我要他以后都住在A类房里,一天只许送进去一顿饭食,任何人不能和他讲话,不允许他自由活动。”
坐牢也没有这样憋屈的。
禹主任感觉脑子嗡的一下,暗自想,这是要杀人不见血呀。
他用探求的眼神望向庄冶鹤。
这次,一直表现得较为心软的老者也没有维护沈怀珵,说:“那就先这样吧,按他说的来,禹主任你也提点精神,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向你要这个小妖了。”
“放心,我不会给人的。”
“错了,如果是庄弗槿来,你不但要给,还要造出一具尸体给他。”
第145章 被陆司令带走
没有光,他只能听到一点水滴下坠的声音,那点动静萦绕不散,如附骨之蛆。
滴答……滴答……滴答……
让人想象到黏湿的青苔,洇出一团黑色污渍的天花板和坑洼不平的地面。
这种深不可测的寂静最消磨人,庄弗槿不辨日夜,但仍坚持不懈地在关过老虎的笼子里做困兽之斗。
他从一场恶梦里醒来,靠在铁栏杆上的脖颈和脊背都麻木到失去知觉,他在地上胡乱摸索了片刻,手指穿过空气,什么也没抓着。
漏了的顶棚还在往下淌着水,仓叔很久没来看过他。两天?还是三天?
或者仅有半个小时?
庄弗槿脑袋里的感知时间的神经已经坏掉,他在黑暗的压抑里,时而平静,时而狂暴。
他没有一刻不在想沈怀珵,妖兽研究中心会怎么折磨沈怀珵呢?沈怀珵的处境是不是比自己更恶劣?
胆子那么小……走夜路都要靠着墙根的人……
“沈怀珵,你害怕吗?”庄弗槿自言自语。
他双手支着膝盖蹲下身去,起伏的肩胛呈现一种崩溃的前兆。
高山对谷地的压制,蓝天对飞鸟的压制,差距悬殊,不留余地。人像被夹在钳子里的核桃,外界稍微一点力气,自身顷刻粉碎。
正如此刻庄弗槿被庄冶鹤压在掌下。
他什么都做不了,曾经他以为自己能单独撑起一个世界,赋予其规则。
都是异想天开罢了,庄冶鹤一出手,他登时化作一只庸庸碌碌的蝼蚁。被扣在罩子里,提心吊胆地闯不出去。
仓彬把午饭送到庄冶鹤的书房。
红门半掩,老爷子正在接电话。
“没放,还关着呢。他太犟了。哦,你还问我那件事,我不同意,你太心狠了,驳苍……”
仓彬看着庄冶鹤把烟蒂丢进烟灰缸里,心中骇然,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老爷子重新捡起来断了几十年的烟瘾。
老人前些日子花白的头发彻底熬成了银白,远远看去,像压了雪似的。
仓彬在庄家干了三十年,记忆里,能让庄冶鹤状态极差的事情只有两件,文柔的死亡和庄世卿的死亡。
一个是他的爱妻,一个是他的长子。
这些也都过去很久了。
庄冶鹤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闲散神仙,无牵无挂,跑到西欧小岛上潜水,垂钓,把京城的事都塞给庄弗槿,自己当甩手掌柜,好不自在。
有时候仓彬瞧着自己的老东家像一个求仙问道的隐士,可这次庄冶鹤回来,双手插进尘世里,依然搅弄风云。自从庄弗槿被关禁闭,老宅门前迎来送往,每天都有挂着不寻常牌照的车入内。
仓彬听政府的朋友说起,这是庄老爷子要和陆家合作,在南边建一个跨洋大桥。
仓彬和那人闲聊:“和陆家又好了?”
“可不吗?庄老爷子心里那杆秤别提多准,会衡量不出来这点利弊,庄陆都强强联手多少年了?山崩地裂都砸不出来一点缝子。”
仓彬摇头:“前一年起了点龃龉。”
“两位小少爷闹脾气罢了,这下有长辈按着他们,掀不起浪花了。”
仓彬没表态,辞了朋友,去给庄弗槿送饭了。
忙完少爷的饭食,他此刻端着餐盘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庄冶鹤费神费力的样子,进退两难。
老爷子也瞧见了他,招了手,示意他进来。
于是仓彬又听到了点通话内容。
庄冶鹤伸出两根手指抵在山根处,仰面在黑皮椅背上,苦笑两声,对话筒那边的人说:“你就当我人老了心肠软,见不得杀生。送他出去,能送多远送多远,行吗?”
对方又回了什么,庄冶鹤眼尾的皱纹放松下来,像檀香烟后静止不动的和善佛陀。
仓彬低头收拾桌子,把一些素菜布好,出声提醒道:“老爷少吸烟罢。”
庄冶鹤把打火机抛到垃圾桶里,面对一些陪伴自己很久的旧人,他总愿意多说些:“仓彬,我们多久没见了?”
仓彬把手上的活干好后,退到一边站着:“五年了老爷,您上次回国的时候是五年前。”
五年......
花谢花开,楼起楼塌。小孩长大,老人更老。
庄冶鹤此次重回故地,所见的京城和从前天差地别,不知其中发生了多少人走茶凉的悲剧。
但庄家屹立不倒。
庄冶鹤生出一种追昔抚今的伤感,问他:“你觉得弗槿现在,比五年前长进了吗?”
仓彬像棵树一样扎根在庄宅,平日里兢兢业业做司机,老爷子回来的时候才会被叫进屋里做事。他的沉默和好脾气让他化身为一道无害的阴影,和肃穆的建筑物浑然一体。
“是长进了,庄少爷现在有孩子了。如果结婚生子是人生必经的途径的话,他路程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
庄冶鹤起了兴趣,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仓彬坐下。一对主仆隔着半桌斋饭,和一道升腾的茶烟,不消多看,岁月的痕迹都爬了满脸。
“很久前某次我问你,你说你还没结婚,现在呢?”
“没有,”仓彬道,“孑然一身。”
“我学不来你的自在,你即使终身在这间屋子里工作,但你的灵魂能四处飘荡。不像我步伐不停,以为是闲云野鹤,实际上......”
庄冶鹤停住了,沉默的时间久到仓彬以为他谈兴已尽,他才继续说,“我在恐惧,近乡情怯,我不回来,因为怕面对一些东西。”
仓彬知道,文柔夫人去世后,庄冶鹤把花园重建了一遍,现在盛开的白梅,尽是前人去后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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