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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珵心口跳了一下。他想起来,庄弗槿昏迷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口中喃喃的,仿佛也是一声“小珵”。
庄弗槿从前很少这样叫他,仅有的几次,都是在很多人面前,不得不扮演恩爱时。
如今,什么称呼都唤不回沈怀珵。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医生临走前特意来找沈怀珵交代医嘱,说今晚要把一盒颗粒分三次给病人喝下去,如果再高烧超过三十九度,要用酒精物理降温。
沈怀珵拿着一小盒药,只觉得麻烦,问庄亦樨:“房里没佣人吗?”
庄亦樨拿起车钥匙就走,生怕给不了两人独处的机会,道:“什么佣人,没见过,我很久不来这了,三弟也不常住这,今晚只收拾出来了一间卧室,就是他躺的那间。”
说完他跑着出门,很快消失不见。
“……”
沈怀珵当然不会去打开庄弗槿的卧室门,他也不打算晚上喂药。
客厅被收拾地还算干净,他寻了一块毯子,躺在沙发上休息。
一夜就应该这样不舒服的度过了。
沈怀珵觉浅,很困难地酝酿出了睡意,可进入梦乡没多久,唇上就传来一阵炙热的酥麻感,像被蚂蚁啃食着。
身体还没完全苏醒,脑子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偷亲。
第159章 沈雪时:妈妈还是姐姐
梦与醒之间,神志异常薄弱,沈怀珵脑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这个男人是只鬼。
不然走路怎么全无声响。
他正在被一只鬼执着地吻。
男人高热稍退,可唇瓣干涩,在沈怀珵嘴角厮磨时触感如砂砾。
沈怀珵抗拒地往后仰头,躲避,整个人要像水一样融化到沙发的软垫里去。
男人终于被他推开一厘,喘息着,双臂撑在他的耳侧,眸似深渊。
沈怀珵撑起身子,靠坐在沙发尽头的扶手边,惊魂未定地扣上衬衫纽扣。
几颗云母梅花扣子已经找不见了。故而衣领散着,露出微粉的胸口肌肤。
庄弗槿摊开一只手,掌心放着一粒梅花扣。
“混蛋!”沈怀珵胡乱擦了一下嘴巴,斥道。
庄弗槿摩挲着纽扣纹样,痴痴道:“你穿了这套衣服……”
三年中,他请裁缝给沈怀珵做了许多件衣物,这套是件民国长衫,仿照《旧塔》的戏服样式,织金边,暗花缎,云母片扣子亮晶晶流泻下光晕。
故人穿着故衣,仿佛真有魔力让时间调了头,倒带过坠海,眼盲,山洪,折断的胳膊,火灾……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坏到无可转圜地步,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
可一记耳光打断了庄弗槿因发烧而产生的幻觉。
手心那枚纽扣随着身体的震动掉出去,在地毯上发出簌簌的一阵声响后茫然失落。
庄弗槿的右脸麻了一瞬。
心却不疼。
他是个满怀感激的窃贼,偷来了一个夜晚,又偷得一个吻。
沈怀珵披起毯子,赤足走到茶几旁,从果盘里抽出一把水果刀。
庄弗槿看不到一道利刃警惕地朝向自己的方向,自顾自说:“这所房子作为婚房买的……曾经我们住在这,距离A大几分钟的车程。”
夜空彻底雨散云开,月光照进没有开灯的屋子,那颜色冷冷的,被刀尖反射,迸出一道亮白的光落在庄弗槿鼻梁。
那像一处极深的伤口。
于是庄弗槿就在凉薄的杀气中讲述他们那点为数不多的美好过往。
声音平和沉缓,仿佛不忍惊动一只暂时栖停的蝴蝶。
但他们之间的幸福回忆太少了,吹起来的美梦的泡泡很快落入环境恶劣的荆棘丛里,一触即破。
沈怀珵说:“讲这些没有意思,曾经这儿是离学校很近,后来我退学了,拜你所赐。”
他利落地把刀收回鞘里,声音比月光还冷淡,道:“我们都往前看吧,庄弗槿。”
过往那么多苦的痛的经历,仍然没能让沈怀珵成为满心咒怨和仇恨的坏人。
他可以利用庄弗槿心里的愧疚,肆无忌惮地践踏对方,让庄弗槿坠入深渊。
无数世人为上位者的堕落和卑贱而感到兴奋。
而沈怀珵不在其列。
比起侮辱,他更想远离。
对一个人失望到了极致,连他追悔莫及的窘态都不想观赏,譬如当下,同庄弗槿呼吸一个房间里的空气,已经让沈怀珵感觉窒息,他分不出心去判断庄弗槿流露出的痛苦是真是假。
无论真假,落到沈怀珵的肩膀上都是负担。
睡在客厅不安全了,沈怀珵攥着水果刀去往二楼他从前的卧室。
一级一级登上环形楼梯,那道立在一楼沙发边的修长男影逐渐被淹没,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庄亦樨说了谎,这栋别墅处处透着被精心保养过的痕迹,沈怀珵的卧室纤尘不染,空荡整洁,和他最后一次从这里离开时别无二致。
时间走过零点,沈怀珵把刀压在枕下,和衣而卧,坐飞机跨越大洋的疲惫袭来,他很快进入了睡眠,连梦也没有做。
自然也不会知道一楼客厅里的男人在地毯上摸索了很久,才找回那颗梅花扣。
男人躺在沈怀珵睡过的沙发上,就着沈怀珵残留的气味和体温,睡了他三年中最好的一觉。
倒时差的滋味并不好受,沈怀珵前一晚上又被庄弗槿耗费掉了太多精力,翌日日上三竿,他还没有醒来。
雨后的夏天呈现出一种薄如蝉翼的澄澈,夜里被水珠打得萎靡的栀子花又摇曳盛放,香气扑鼻。
书房内,徐连正在向庄弗槿做汇报。
这里豢养的蝴蝶换了一波又一波,玻璃做的温室里栽培的蕨类植物也已经把叶片伸到了空间最顶端,一只银蝶停留在庄弗槿的手指上,又很快被赶走。
它感受到栀子花香,往窗边飞,却只能看到天光一线,始终找不到出口。
男人依然喜好制造一个巨大的囚笼,把美的事物圈进其中。
徐连询问道:“乔止逸已经带来了,要让他和夫人见面吗?”
庄弗槿摇头:“他还没醒。”
“昨晚的《燕雀》庆功宴上请了媒体来,所以夫人现身时被拍了不少照片,但只是夫人的单人照,他们都不敢拍您……”
“花钱买断。”庄弗槿说,“他现在不是演员了,他不想做公众人物。”
庄弗槿作出的改变是把原先给沈怀珵搭建的囚笼扩大了。
尊重对方的意愿,支持对方有自己的事业,但他的自由也有边界,像蝴蝶离不开这间木质结构的书房,沈怀珵一旦脱离庄弗槿的控制,庄弗槿就会发疯。
“还有一件事,”徐连心虚地说,“我把小少爷也带过来了。”
沈怀珵醒来后,洗了个热水澡,散着一头半干的长发,刷牙的同时打开衣柜挑选衣服。
布置衣柜的人知道他喜白色,三米高的衣架上衣服堆叠如雪,令人目眩。
沈怀珵挑了件普通的苎麻衬衫,下摆严谨地束起来,形成一道纤瘦到锋利的腰线。带着潮气的发丝散在肩头,黑如墨砚,走动间蜷曲的发尾和腰肢呼应,美得羸弱又艳丽。
他打开门,脚步原想踏出去的,却看到门外猫着一个粉色的小球
——不,是小孩。
小孩背着书包,显得圆滚滚的。
沈怀珵的指尖还矜贵地搭在把手上,门半开,他上下扫视片刻,道:“小姑娘,你在这干什么?”
小孩原本盘腿坐,此时站起来,脸色粉扑扑,露出点羞怯,眼珠骨碌碌转着,道:“姐姐,我不是小女孩。”
“……”
“我也不是姐姐。”沈怀珵唇角带笑,让人很难想象他袖管里还藏着一把防身的刀。
小孩还不到沈怀珵的膝盖,仰着脸,仔细地把沈怀珵的面貌看清楚了,突然跳起来,天真烂漫地说:“妈妈。”
沈怀珵脸上罕见的笑影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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