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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被淡白色的月光裹上了层柔软的壳子,仿佛对午夜凶险的补偿。
凌晨五点,天将欲晓,客舱窗口透进一点微末的白。
沈怀珵洗完澡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浴液里浓重的花香气熏得他的头脑更加热和混乱。
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来,沈怀珵盯着泛白的窗户出神片刻,找了件衣服披在睡袍外,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眼前跃出开阔的平台,很高,能俯瞰到远处海面。海水仍漆黑,但因东方天尽头有浮光一线,显得没有深夜那般阴森可怖。
游轮上的亮起的灯盏很柔和,沈怀珵往平台边缘走,淡黄色的灯光洒了他满肩,恼人的花香气也散出去了些。
风吹起蜷曲的长发,夏季日出前的海风,不燥热,带着湿润。他站在栏杆边远眺,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直到那个男人又出现在他身边。
一同出现的还有红酒味道。
“你也睡不着啊,”庄弗槿声音有点哑,砂纸划过似的,不像平常说话那般清明,斜着递过来一支细细的玻璃杯,“喝点?”
沈怀珵微微侧过身观察他。
庄弗槿换了件长风衣,深色,衬得他眉眼锋利,还带着点志得意满的锐气,他头发被风吹乱了些,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一会了。
“没兴致。”沈怀珵冷冷的。
又拢了一下肩上的外套,面孔素白,像一支伸出水面的荷花。
庄弗槿却很有交谈的欲望,他在沈怀珵休息的船舱外徘徊了好几遍,忍住没有去打搅。
本以为今晚没有再相见的机会,没想到自己一个人喝闷酒时,会看到沈怀珵主动走到近前。
庄弗槿一手撑着栏杆,说:“我也失眠。”
沈怀珵看着日出方向,那道光芒变成浅金色,刺在他瞳孔里,他语气迷茫:“天一亮,舆论不知道会发酵到什么地步……”
蓝鲸1号上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成群的暴徒有预谋地袭击,还动了枪,伤了几位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应该刊登在社会新闻版面,怎么会属于乱花迷人眼,纸醉金迷的娱乐圈?
可它实在发生了。
还发生地惊天动地,会不会有人认出陆铎辰的脸呢?媒体会怎么报道?是否把讨伐的剑锋对准名义上的发起人乔止逸?
诸多事情悬而未决,像压在人心头的大山。
沈怀珵的眼睛从无法阻止的日出上移开,低落地垂眸,荷花在骤雨中萎顿下去。
“沈怀珵,你出门是故意来寻我的吧?”
庄弗槿一语点破他的心思,“想求情?想让我怎么做?”
语气里辨不出来喜怒,说话的时候盯着沈怀珵,带着醉意的眼睛烫得发亮。
沈怀珵嘴唇张了张,又用牙尖纠结地咬住下唇,不说话。
他有点尴尬,他确实是因为看到庄弗槿身影出现在天台,才找来的。
罕见地在庄弗槿身上耍了些手腕,还被快速戳穿了……
“让我引导舆论,还是封锁舆论?”庄弗槿仰头喝尽了杯底的酒,手指轻敲栏杆,当真设身处地地帮忙盘算起来,“几百双眼睛都看到了,这事不好压下去,总会从各种地方走漏风声。”
沈怀珵试探说:“把影响降到最小。”
“你是怕影响陆铎辰和乔止逸吧。”
庄弗槿露出笑。
沈怀珵:“你提条件。”
蓄意制造的偶遇,你来我往地向谈判桌上堆放筹码。
庄弗槿瞧了会儿沈怀珵莹莹如玉的侧脸,笑道:“难道我在你眼里是唯利是图的商人?”
“和你做交易,你总不会吃亏。”沈怀珵思索片刻,抛出诱人的条件,“庄氏影业有意向北美发展,我想我可以帮忙。”
不提美国还好,一提庄弗槿立刻进入戒备状态,道:“凭你那个姓单的老板?”
沈怀珵对庄弗槿知道单熵的信息并不惊讶,说:“纽约里挂了很多《烟雨客》的海报,你们在北美的合作对象选得不好,大卫的艺术品味很差劲,制作的海报不符合那边的审美。”
庄弗槿忽而想起:“大卫给我推荐的东方画家……”
“是我,”沈怀珵说,“你可以把电影海外宣传工作的视觉部分交给单熵做。”
他谈起业务来有条不紊,若身上穿得不是睡袍而是西装,庄弗槿会相信自己在和一个商务精英磋商。
“我们可以先提供新海报的预览。”
庄弗槿手掌支着下巴,作为甲方,用挑剔慵懒的眼神看着他,道:“你应该知道你开出的条件并不吸引人,庄氏即使要更换大卫,也有许多比你们更有经验的工作室可供选择。”
“况且,”庄弗槿凑得更近了些,漆黑的眉眼很有压迫感,“凭几幅画想让我操盘舆论,是不是太以小博大了?”
他嗓音里揉着点笑意,拥有的东西太多,这种细微的好处很难打动他。
沈怀珵想,庄弗槿在谈判桌上会不会也是现在的样子,成竹在胸,步步紧逼,不得到最核心的利益绝不松口。
可沈怀珵不是一个商人。他能给出去的太有限。
朝霞灿灿,烟紫色的云彩弥漫东方。
沈怀珵垂下头去,左耳上的珍珠微微晃荡,被照得发粉,他说:“我没有别的筹码,你不同意,那我回去睡了。”
熬了一夜,他眼睫上压着浓重的倦意,眨眼睛的速度都变得迟缓。
沈怀珵原本也没有对说服庄弗槿抱很大的希望。
“耳坠丢了一只,你没发现吗?”
庄弗槿拉了一下沈怀珵的手腕,没让他走。
沈怀珵朝耳垂处摸了摸,轻轻蹙眉道:“没关系,回岸上后换一对。”
他耳洞打得不好,耳饰丢得很频繁,都习惯了。
庄弗槿捏住口袋里的一只耳环。
说:“你把剩下的这只送我。”
“嗯?”
沈怀珵困到眼尾沁出泪,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拿这种东西做什么。”
“想当我的乙方,这点好处都不给?”
“这算什么好处?”沈怀珵伸手把耳环取了,交到男人手里的时候又踟躇,“那……一言为定。”
在沈怀珵狐疑的眼神中,庄弗槿指腹滑过那颗圆润的珍珠,说:“合作愉快。”
天色大亮,海水蔚蓝纯净,一夜的晦暗风暴都尽数褪去。
站在二层高台上远望,会觉得天亮前的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庄亦樨伸着懒腰来平台上活动筋骨,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见庄弗槿靠在栏杆前,衣衫猎猎,打招呼道:“三弟,醒这么早。”
他还有点怕庄弗槿,昨晚办事出了岔子,被踹的那脚现在还让肚子发疼。
庄亦樨讨好地笑了笑,小跑过去:“人逢喜事精神爽,三弟妹留下来了,你脸上的笑影都多了。”
“他留下来了。”
“对呀,你手上捏着陆铎辰的命,他不会走的。”
庄弗槿再次确定了这一切不是梦。
他一夜未敢合眼,熬到眼下略带青黑,精神却很好。
现在还不到彻底放松的时候,庄弗槿有些苦恼地揉了下太阳穴,懊悔几个小时前冲动之下答应了沈怀珵帮他控制舆论。
难道心软会传染?
庄弗槿仅有的一点良心,仅足够保证陆铎辰和乔止逸肉体活着。
哪里还管他们的舆论是好是坏。
但他看到沈怀珵低头的时候,珍珠耳坠水一样地在腮边微晃,就觉得于心不忍。
不想让沈怀珵有烦恼。
那就只能把麻烦事揽过来自己干。
庄亦樨拿着手机看新闻推送,一夜之间,娱乐版面的信息快要炸锅。
“你看了吗?”庄亦樨脸色不太好地凑过来道,“怎么报道的都有,谣言瞎传,有说死伤三十人的,还有说连船带人全被炸没了的……哎,下面这个最好玩,”
庄亦樨又没忍住“噗呲”一乐,“说你英勇挺身而出在游轮上擒获了跨国毒枭,网友讨论要给你发勋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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