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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时常吃不到饭、饮不到水,时常被虐/待、毒打。
萧偃穷尽手段求生,吃捉来的鸟雀,透过窗棂的缝隙啜雨露而食。他瘦骨嶙峋的脊背上伤痕累累,好几次险些病死,都被他咬牙熬了过来。
如若那些宫人打得尽兴,也会施舍他一口冷饭。
日久年深,萧偃的美貌开始初露端倪,有两个内使起了贼心。
而后,忽然有一日,歹毒的宫人们死了个干净,据闻是招惹到什么秽物,死相凄惨,不得善终。
彼时燕京已然入冬,尸身腐臭得缓慢,大约有六七日,才被禁军发现了异端。
这六七日于萧偃而言极其难捱,他除了雪水,没有任何饱腹的食物。
鸟雀也没有。
那可是严冬啊。
不知捱了几日,萧偃饿得没有半点气力,浑身发颤,他想起那些瓷瓶,里头的药丸五彩斑斓,有一股蜜制的香气。
他想用它们填填肚子。
萧偃用枯瘦苍白的十指盛住药丸,一气送入喉中。
漫漫长夜,他被药效折磨得一时冷一时热,疼痛切肤,他恍惚觉得似在被人摧心剖肝,置于地狱淬炼。
曙光微明,殿门被人破开,纷飞的雪花涌入殿内,他被贺鸳娘抱在怀里,吊了半月的参汤,勉强保下一命。
那也是萧偃十四岁前,最后一次见到贺鸳娘。
他的噩梦仿佛结束在了六岁的严冬。
往后的岁月,他有了师傅教习人伦纲常,天文地理,不再过缺衣少食的日子。
侍候他的宫人换成一个温厚的老嬷嬷,嬷嬷话少,身子骨也差,在萧偃九岁那年谢世了。
闭目前一刻,她摸着小少年柔软的丱发,意识错乱,念起了她幺女的乳名。
嬷嬷说:“雁娘,雁娘,阿乃给你唱歌,莫哭,莫哭。”
阿乃。
萧偃瞬了瞬雾沉沉的眸子,原来嬷嬷是苗疆人。
嬷嬷唱完长调,贴近他的耳廓,避开线人的耳目,低声道:“小殿下,您每每岁辰收到的那药瓶,里头尽是毒药呐。”
“您知不知道。”嬷嬷问。
萧偃没有回答,嬷嬷歪在玉枕上,凝眉看他,细纹迭生的眼尾沁出泪珠,她叹息:“早知如此,当初为何……”
话音未尽,嬷嬷的气散了。
萧偃枯坐了一会儿,翻开嬷嬷悄悄塞给他的小册,其间字句密密麻麻,是各色蛊毒的配法解法。
早知如此,当初为何?
他为何用丹药毒死歹人,又为何用丹药赌命充饥?
因为他想活。
博一线生机,总好过魂飞魄散,再无明朝。
今时今日,他一剑击晕行踪鬼祟的何庆,闯进禅房,看见昏扑在地的宋迢迢,还有那只倾倒的青白釉小盏,同样想起了嬷嬷临终前的疑惑。
萧偃笑了,他用沾满雨水的剑尖挑开少女的衣襟,剑锋直指她的胸骨。
冰凉的剑刃刺得宋迢迢蹙眉,眼睫颤动。
少年随即弃了剑,屈膝半跪在蒲团上,等人醒来。
他支着下颌,单手翻动那本载满蛊毒的小册,修长的指节一顿,搁在了尾页。
泛黄的纸张上字字赫然。
换情丹,以缠魂蛛丝炼就。
假使汝有求而不得之人,滴入己身指尖血,诱她/他服用此丹,可使她/他忘却所有,恶汝所恶,喜汝所喜,一颗痴心归汝所有。
一个时辰前,萧偃在寺中密室与刘济交接事宜,偶然窥见邻室——何庆正与仆从谋划,如何让宋迢迢悄无声息服下换情丹,爱他如痴。
萧偃觉着有趣,遂命刘济诱何氏几人出屋,再取出一个相仿的药瓶,滴入自己的指尖血,调换瓶身。
那是瓶药效残缺的换情丹,对萧偃来说却是恰恰好。他不要宋迢迢的痴心,他要宋迢迢如他一般,厌恶萧仰。
温情无用,恨却是很有用的。
就如他日夜思念自己的娘亲,却始终得不到她一眼垂青;最终他因恨手刃萧仰,才得到了如今的一切。
萧偃这样想着,笑弯了眼,倘若宋迢迢醒来,失去了那点对他爱屋及乌的怜惜。
会不会执起身旁的剑,一剑捅穿他的胸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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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百度。
拒霜花的典故出自白居易。
阿乃是部分苗族同胞对母亲的称呼,问同学滴。
这篇的剧情有点复杂,如果有什么漏洞宝宝们请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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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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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迢迢睁开眼,看见歪在她身旁的萧偃,少年双目紧闭,长眉纠在一处,瞧着不像被迷昏的,倒似在小憩。
身侧的门扉大开,阴风怒号,雨珠直往里灌,打湿一片地毡。
她站起身,朝门关走去,入目即是摊在回廊上、后脑血渍斑斑的何庆,偏院门庭冷落,几丛萧条的草木间,依稀横着三五壮汉,大抵是家丁一流。
宋迢迢面色微白,脑海缓缓浮现出几刻钟前的情形。
她并没有喝那盏茶。
茶盏温热,正是呵气成冰的时节,若非刚刚斟上来的茶水,怎会有这样的余温。
杜氏信过一阵佛,常携着她来大明寺送香,近些年虽不如从前热络,念着寺中的素斋做得极妙,也偶尔来此同人议事。
故尔旁人或许不知,宋迢迢却是很清楚的。
淮地湿冷,屯不住干柴,炭火又价贵,僧人们习惯清苦度日,入了冬连热水都只舍得烧两道,哪里能时时备着热茶?
这热茶陡然显得颇为可疑,她将瓷杯放在鼻下,仔仔细细嗅了一道,无甚异味。
可待茶香一漫上来,合着四遭的檀香,宋迢迢莫名更觉燥热,连带着腰膝亦酸软起来。
杜氏怜爱自己的独女,却不曾将她养作懵懂脆弱的娇花,宋迢迢年过豆蔻,便开始随杜氏领略生意场上的阴私手段。
宋迢迢立时转过弯来。
这香恐怕有古怪。
她暗道不好,掀开手畔的香炉盖子,挽袖伸臂,将香灰泼出窗牗。
香息一淡,宋迢迢意识清明几分,因行动匆促,杯盏落地,惊动了屋外守株待兔的几人。
回廊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宋迢迢快步上前,将门闩固牢,开始思量是否要翻窗逃脱。
她尚未挨到支摘窗的桕子,迷/香的药效甫一发作,她双目朦胧,渐渐瘫倒在地。
效用卑鄙的香料,暗藏玄机的热茶,兼之眼下这位不省人事、动机不明的昔日仇家。
宋迢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生凛意,欲寻来兄姊将人扣下,裙裾迤地,不经意拂落门槛上横悬的长剑,带起一阵铮铮剑鸣。
哪里来的剑?
宋迢迢凝眸,俯身探向长剑,寒光毕现的剑身上有血痕隐约。
少女素手微顿,耳廓被湿软的布料摩挲而过,另有玉琢般长指将剑器夺去。
剑花翻飞间,宋迢迢感到脖颈掠过寒意,颈边一缕墨发飘忽坠地。
她掀起眼帘,盈盈水眸眄向身侧少年,面色复杂。
萧偃执剑,垂目回望宋迢迢。
少女皮相卓绝,有一种近乎出尘的美。
罥烟眉,琉璃眼,绛唇雪肤为她增添艳色,却时常被她恬淡的神情糅合,显得干净、剔透。
像月光,像霜雪,像所有他想要摧残、濡染的事物。
萧偃眸色晦暗,以一种戏谑的心态静候,静候她厌憎的蹙眉、歇斯底里的斥骂。
“燕娘,这是你的剑?”宋迢迢终于启唇,柔絮的嗓音带了些迟疑,但远远称不上咄咄逼人。
萧偃一滞,便见眼前人径直拾起剑鞘,套住了锋利的长刃。
“罢了,先不论此事,总归多谢燕娘助我。我们速速远离这是非之地……”
宋迢迢嘟哝着,掌指拢住他的衣角,这才发觉少年衣裳湿透,她一惊,连忙要他褪下外衫,系上软缎披风。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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