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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腊月初的某一日,宋迢迢突然命人在息春院的院门挂上几盏羊角灯,夜深时大雪如被,灯火阑珊将歇,仆人原要撤去挂灯,她却命人再续。
更漏声声,院外的灯光彻底堙灭,宋迢迢谁也没有等来,她摸了摸怀里的玉簪子,黯然垂下眼睫,脱靴上榻。
“笃笃——”一道很短促的敲门声,几不可闻。
宋迢迢心腔蹦蹦地响,她不敢耽搁寸息,赤脚踩着毬毯穿过内室,小心翼翼撑开直棂门。
漫天风雪里,她看见满头白絮的萧偃。
他依旧穿着缥青的衫裙,墨发,红痣,狐狸眼。披风上尽是霜雪。
宋迢迢又有点想掉眼泪,她忍住了,像个近乡情怯的稚子,怯怯地勾着萧偃的小指,引着他朝暖阁走。
萧偃一直不说话,由着她解开披风,替他暖手。
室内的烛花涨了又熄,宋迢迢用素白纤细的十指裹住他剑伤斑驳的双手,其间许多是新添的伤痕。
她眼眶微红,抬起头来看萧偃,露出甜蜜的梨涡,脆生生道:“生辰喜乐,岁岁安康,燕娘。”
少年缓缓张开掌指,看见掌心横亘的白玉簪,做工拙陋,飞燕形,簪身歪歪扭扭刻了个“燕”字。
他僵立着,居然不知该作何反应,有人晃了晃他的衣角,语气柔软:“燕娘,上次是我不好,分明是你的血亲阿兄…我却先使性子迁怒你,实在对不住啊…”
“我保证,誓不再犯,燕娘大人大量,能否饶我一次?”
萧偃抿唇,似在纠结考量,宋迢迢顺杆往上爬,忙不迭道:“那我便当你默认啦。”
“燕娘若接纳,我们便一抱泯恩仇如何?”少女凑上来,馨香往他鼻尖送,温软的藕臂环上了他的腰身。
他的目光颤了颤,半晌,抬手回拥,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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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鹅为什么这么生气这一章穿插不了了
下一章解释
让我们猜猜偃狗为什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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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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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萧偃而言,宋迢迢应当是他最无法理解的一类人。
她不擅长假意逢迎,极少用矫饰的词句博人欢心,为利徇私大抵也是她所不耻的。
倘若要形容,她就像一颗直愣愣的青柏树,四季不改,只会呆立在原地为人遮阴。却不懂得柏树生得愈是繁茂招摇,便有愈多人想将它截下来造重弓、易银锭。
譬如萧偃,他就是最没有良心的那种人。
他很明白宋迢迢为什么置气。
初见时为了尽快博取宋迢迢的信赖,他有意无意向她透露过萧仰或尚有一线生机的讯息。
宋迢迢对于此事的执拗超乎寻常,况且世人总会不自觉偏向自己最企望的局面。
果不其然,宋迢迢迅速与他推心置腹,并据他所言遣人在晋地细细查访。
而他在宋府行事更为便宜,召集部下的事宜即刻便能提上日程。
这本就是一桩互惠互利的事。
他需要一些偏信,她需要一些希冀。
仅此而已。
雪粒夹着呼啸的朔风袭来,在花格窗上不断敲打,发出冷锐的声响。
这令萧偃觉得背部的刀伤好似仍在被冰雪积沤,他将环抱的臂膀锢紧,少女身上的暖香霎时淹没了他。
宋迢迢被勒得气闷,瓮声道:“燕娘,你怎么了?”
萧偃衣襟的落雪渐次融化,晕在她的脖颈,刺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相拥的少年缓缓开口,带着丝不易觉察的哀切:“小娘子太好,奴心中亦有愧。”
宋迢迢自他怀中扬首,忍俊不禁道:“燕娘,你的心竟这样软,这怎么行呢?很容易教人瞒骗的。”说着,她抬手抚了抚他散乱的发髻,拭去他鬓边雪渍。
“燕娘的头发乌黑浓厚,用玉簪挽发是定甚美的。”她赞。
萧偃笑,顺势奉上手心的飞燕簪:“那就烦请月娘为奴束发。”
铜镜上的八出宝相花纹光辉滟滟,镜中倒映出宋迢迢低眉为他佩簪的情形,玉簪流光,烛火晃晃,少女的眉目模糊,更显柔婉。
像场一触即破的幻梦,引出人诸般妄念。
萧偃蓦地想起自己偶然读过一篇不入流的杂文,其上言——温柔乡,摧魂冢。
他垂眸,在心里讽笑申辩。
怎么会?
庐州之行必然坎坷,他不过来此借势罢了。
今冬大寒,他不愿在刀光剑影的缠斗里踏上征途。
纵使这样的路,他早已经走过千千万万次。
*
说来古怪,二人居然就这样重归旧好了。
阖府对萧偃的归来俱是淡然以待,仿佛他这数月的销声敛迹从未发生过。
想来是宋迢迢上下打点过一通,众人皆当他是归家为长辈侍药了。
腊月蹁跹而过,转眼就到元日。
古时说女子拜月,男子祭灶,杜氏却是从来不分则个的。
府上的仆妇们备好祭品,临到黄昏自有女郎、郎子们相携来祭灶,众人供香叩首,许下对新年的祈盼,锅上有饧热的糖稀,宋迢迢扬起一勺涂抹灶王爷的嘴。
据说此举可令灶君在天宫为百姓美言。
余下的糖稀合上冬瓜搅煮一番,便是甜腻腻的胶牙饧。
此物极为粘牙,杜阙万般推阻不肯入口,杜菱歌缚住他的腕子,宋迢迢乘势而上,将一把饧糖塞到他嘴里。
琼林宴上凤采鸾章的探花郎,此刻被糖瓜粘了满嘴,俊脸青红,怒不能言,哄得一干人捧腹大笑。
萧偃在屋外等候,听见身后窸窣脚步声,一转头就撞上意欲作怪的宋迢迢,他偏头躲过,不想正中敌方的声东击西之计,仍是被糖瓜糊了个仰倒。
宋迢迢眉眼弯弯,乐得直不起腰,庖屋内外盈满洋洋笑语。
萧偃盘算着该如何伺机报复,子时甫至,爆竹声自四面八方的街坊向此汇来,依稀夹杂着诸种贺岁词。
盛大而普世的喧闹,他静立在中央,只感到一阵恍惚,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身前的爆竹炸响,他自情绪中抽离,侧目闯进一对波光粼粼的眸子,少女将一片漆朱的桃符坠子系上他的腕骨,轻抬下颌与他说话。
人声鼎沸冲散了她的话音,他注视着少女的朱唇,在心里逐字复述。
她说:“这是我与燕娘共度的第一个元日,贺你我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院中大火燎庭,火堆中央的竹节噼啪作响,爆出银花,随风飒飒四溅,与飞雪一同萦绕回旋。
萧偃启唇回应:“新岁共欢,诸事遂意。”
“月娘。”
翌日,杜氏外家的帖子因大雪延宕姗姗来迟。
信中言明,杜氏一母同胞的二兄之子年及弱冠,定下了一位官家女郎,为结两姓之好,杜家操办多日,预备于花朝节前后完婚。
杜氏作为姑母,自要携女前去赴宴。
杜家是庐州望族,宗族延绵百余年,祖上能人辈出,近年来没落许多,但因杜氏父亲这一脉累世官宦,名望未减。
杜父曾官至少府少监,其膝下二子,长子才占八斗,年过而立便升迁台院,次子武举出生,于庐州折冲府任都尉,尤算堪用。
故尔杜氏当初许配给宋家实乃下嫁。
若非宋父品貌卓绝,又与杜氏有旧谊,恐无今日的宋迢迢。
萧偃裹挟着一身腊梅冷香入室,便见宋迢迢正匐在青玉案上涂涂画画,他凑近去看,才发现她是在对着沈群春的信件算日程。
沈群春回府的日子恰在七日后,若宋迢迢随母赴庐州,必会与之擦肩而过。
可她实在喜欢这位女夫子。
“沈先生教得极好,我舍不得落下她的课业。”她嘟哝。
萧偃听了莫名不快,笑笑道:“若是山河池泽,漕运税收这些,我也能同小娘子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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