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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迢迢与兄姊在骚乱中走散,她被人群裹挟前行,偏离了方向。武侯们为稳定秩序,强制勒令百姓归家。

她在人群中徘徊了一会,人生地不熟,本想寻人问路,可叹正是人心惶惶之时,居然无处求援。

无奈之下,宋迢迢只能随意拣了家邸舍歇脚,挨着困意睁眼到天明,曙色初露,秩序经过半夜的休整安定下来,街坊渐渐有了商贩、行人。

她草草洗漱一番,本想雇辆小轿赶去与阿娘汇合,思及那对不知所踪的耳衣,到底有些不甘,壮着胆子去昨夜那座洞桥上搜寻了一圈,一无所获。

宋迢迢提着兔儿灯原路折返,途径一方格外黑沉的巷洞,脚步不禁加快。

突然,一柄长剑自暗巷蜿蜒而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宋迢迢眸光闪烁,不曾有瞬息挣扎,转步迈入了巷中。

持剑人扼着她的喉管,引着她一路往长巷深处走。

兔儿灯被摔碎,烛火熄灭,巷中乌压压一片,残余几点惨淡的月光。

虫鸣没有,犬吠也没有,宋迢迢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还有身后人的,他的体肤出奇地滚烫,心跳声也震耳。

一扇不起眼的巷门被敲开,少年迅速入内栓门,宋迢迢近乎温顺地偎在他怀中。

门闩落下,她轻声开口:“你想要什么?”

没有回应,她又道:“你受伤了,正发着高热,只要你答应事成后放我一马,我必救你。”

身后人低低笑起来,胸腔震颤摩挲着宋迢迢的后颈,带起痒意。

他俯身至她耳边,笑道:“救我?”

“你凭什么救我?”

低哑的声音像游鱼在她耳中迤逦,她答:“倘若你活我便能活,我自拼尽全力让你活命。”

冗长的沉默后,身后人缓缓放开了她,她回首,看见那张覆着獠牙鬼面的脸庞,心道果然如此。

鬼面下,少年的眼眸浓黑似墨,他睨她一眼,哑声道:“扶我到堂屋,那有衣裳和药物。”

宋迢迢顺势支起他的臂膀。

忽而月沉,黎明前至暗的一刻袭来。

日月变换间,宋迢迢挑起袖口短刃,刺向少年执剑的腕骨。

一道破耳风声,少年用剑背击落那柄短刃,少女被剑气劈到在地,钗环半碎。

她撩起眼尾看他,指尖勾着半只破裂的傩戏鬼面具。

借着一缕明灭的星芒,她细致描摹少年的眉目,慢慢笑了起来。

“当真是你啊,燕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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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加起来799个心眼子。

扣的那个是我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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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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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寥落,小院内一片寂静,只有二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旭日在厚重的云蔼下挣扎,萧偃报以她一个笑容,他的声音轻轻的,同往常别无二致的温柔:“原来月娘早就知晓了…月娘,瞒我瞒得好苦啊。”

他笑着,冷玉般的指节不断捻转手中的剑刃。

“怎麽,月娘是不打算救燕奴了?”

燕奴,想来这才是他的真名姓。宋迢迢的目光掠过那把长剑,她答:“自然要救的。”

萧偃不置可否,勾起的嘴角有些索然的往下一撇,“月娘很怕我?”

宋迢迢沉默半晌,还未待她答话,面前人剑花一挽,将剑锋对准自己的腕骨狠狠一压,鲜血漫出,他几乎是立刻跪倒在地。

红日喷薄而出,照彻荒芜的庭院,少年被朝晖刺得几要落泪,薄红的双唇却依旧保持着怡然的弧度,一丝血线自他唇边蔓延到下颌,衬得他惨白如艳鬼。

他道:“剑上有一种名作唤朝的毒,我方才将此毒刺入太渊穴,太渊为脉会,百脉一宗,现如今我已被毒侵经脉,下一步就是心肺俱衰……”

“倘若月娘不救我,朝日尽出那一刻,就是我身死之时……”

他的脊骨渐渐瘫软下来,纯钧剑落地,发出哀戚的剑鸣,少年匍匐在她裙边,仅露出半边精致的眉眼,他的声音变得飘忽:“我是生是死,全在月娘一念之间。”

宋迢迢不自觉后退一步,随即被一只沾血的手攥紧了裙摆。

她神色复杂,缓缓矮下身子,凝睇着裙下曼陀花般凄迷的少年,叹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萧偃的视线已然模糊,但仍是执拗的瞠开双目,光晕下,少女洁白的面容化作了朦胧的堆雪,他有些怕她会在旭日下消融。

他想要什么?

十六年来,终于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他想要生,想要权,想要一瓢水,一箪冷饭。

想要神佛也垂青他一眼。

让他做一株攀高的凌霄花,做一只振翅的飞鸟,自由,招展,拙稚。

幼时不用依靠别人的唾骂、怜悯存活,少时也无须逃亡在无数人的刀下。

如果死前能遇见一个小娘子,梨涡浅笑,赞他一句美丽,他就即刻毫无遗憾的凋零。

*

天光大亮,荒院外传来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仆妇的交谈声,还有武侯巡弋的脚步声。

萧偃彻底昏了过去。

宋迢迢来不及错愕,托着萧偃的身躯,走走停停将他运到了内室,她先取出火折子,烫过短刀,为他切开伤口放血排毒,再翻翻找找,寻出金疮药、布条为他缚好伤口。

另剩下三五药瓶,她依次嗅闻过去,因她好读书,医学典籍也略读过几本,闻得其中一瓶有半边莲的辛苦气味,效用大抵是解毒之类。

她深吸口气,令少年头面向上枕在她双膝,又见他昏迷不深,先为他喂了些清水,确认无碍,方才轻抬少年下颚,将药丸一道一道,送入他喉中。

全套功夫做下来,宋迢迢已是大汗淋漓。

她拭了拭额角的汗,不敢歇息片刻,持着火折、破敝帚将外院的痕迹消弭干净。

此时约摸将要辰时。

她将门窗闭紧,以防北风灌进来,房屋久未居人,却并不过分萧瑟,只在角落积了些薄尘。

宋迢迢疑心此处有人定期清扫,说不准是萧偃等人谋事的据点之一。

她寻了张蒲团,打算靠墙歪一阵,眼下倒是不大担心有贼人追来,毕竟就算来了,她带着个拖油瓶也跑不远。

话虽如此,她睡得并不安稳,隔两刻钟便要惊醒一次,屋外的日光越来越盛,她拨开小窗瞟了一眼,天边的云层其实颇厚,她觉得依照阿姊所言,还是要下雪的。

萧偃这样昏着也不是办法。

她思量片刻,支开一线窗棂用来透气,再汲了些雪水喂与他,尔后每半个时辰换洗他覆额的绢帕,大约三四次,少年的热势褪了七七八八。

他眼睫颤颤,眼看快要醒了,却忽地说起梦话来,呓语不断,宋迢迢附耳过去,听见他在说:“阿娘阿娘……”

过了一阵,又变成“嬷嬷”“大伴”甚么的。

最后的最后,他念:“阿兄。”

宋迢迢一滞,怔怔立在原地,良久,才将那方失温的素帕换下来。

萧偃情形稳定了,她无事可做,低眸望着那片晕血的裙裾发愣。

耳畔响起窸窣落雪声,她回过神来,发现萧偃正半支起身子,打量手上层层绑缚的布条。

宋迢迢面皮微红,布结七扭八歪的,实在不甚美观。

萧偃笑了笑,心情尤算不错的模样,指尖轻抚过崎岖的布结,倚剑直起身子,立在宋迢迢一丈之外。

他面朝向她,身后是雪色交错着朝晖,映在陈旧的窗牗上。

“月娘又救我一次。”少年的声音失去矫饰,变得如玉石般清冽,不笑时显得冷淡。

他仿佛也意识到这一点,很快露出笑靥:“月娘久不归家,家人不知该如何忧心,燕奴护送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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