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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绛唇张合,吐字极冷。

“凭他也配?”

*

宋迢迢倚着石墙,换完鞋袜,欲要出洞,洞内光线蓦地一暗,她抬眸与前方矗立的郎君对视,讶然一笑:“阿偃怎地来了?”

身前人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神色,但听得他微微带笑的嗓音,“外头落了小雨,我忧心你被雨淋湿,特地来寻。”

宋迢迢探身去望,确实有连丝般的雨水向内飘来,却不见有侍奉伞具的宫人随从。

她一愣,转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才先肃清过逆党,陛下怎好孤身前来,幸而无事,速速离去罢。”

一面说,一面执起他的手向外走,萧偃屹然不动,反与她叙起闲话:“整好下着雨,不便驭马,月娘陪我奔波赶来,苦等半日,不曾好生游赏就离去,未免有些缺憾。”

“月娘不觉着麽?”

他定定凝睇她眼眸,她同样回望他,眉目不见半点波澜。

她泰然道:“骊山常在,洛水常在,总有再会时,何必介怀?万事以陛下安危为先。况且,黎统领受着伤,在山野中不利于养伤,尽早归去的好。”

她顿了顿,“倘若阿偃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在回程路上为我擒一只翠鸟。我喜爱它的美丽,想要豢养在室。”

“不必回程。”

宋迢迢蹙额,“嗯?”

“不必回程,落雨天翠鸟归巢,你所在的洞穴隐蔽,生有枝蔓,最宜做翠鸟的巢穴。”

语毕,萧偃忽地闪身,向更深处逼去。

宋迢迢旋即跟上。

岩壁生长的草木藤蔓窸窣动响,好似有人在前方潜逃。

二人迅速移步到洞穴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银河倒泻般的瀑布。

猎场地处骊山山峰,故有洛水的分支在山峰处悬落,形成奇观。

退无可退,隐匿在暗处的人不得不现身,径直射出两发弩箭,直逼萧偃面门。

萧偃哂笑一声,拔剑悉数挡去,箭矢坠地,浩大的水声中,他捕捉到一丝极为细微、迅疾的声音。

是自他背后袭来!

兵器与他不足一寸之遥。

他反应敏绝,正要躲避。

电光火石间,一道芙蕖色的身影飞身扑来,少女紧紧拢住他的肩背,像含苞的花瓣,柔软包覆着他,带着他躲避暗箭。

带着他不断往下坠。

他们融入水幕中。

有更多的箭矢自上方射来,萧偃浑身一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压制着女郎,使她转移至他的庇翼之下,躲避箭流。

数不清的兵箭自他身旁刮擦而过,当中有一支,力道既准又大,刺入他的脊背,牢牢钉进他的肺腑间。

水流冲刷箭羽,使之簌簌动响,搅得他五脏六腑一齐发疼。

疼得他几度晕厥过去。

恍惚清醒的一二次。

一次是山谷荒林中,宋迢迢用纤瘦的身躯托着他向前走,他无法知晓她要去往何处,愈来愈大的雨幕冲刷他的伤处、血肉,他无法出声。

即便少女的肌肤湿冷至极,他还是忍不住尽最大的气力拥住她,缠住她。

近乎本能的。

像是要使两块冰凉的木石牢牢契合在一起,使自己长久嵌在她的骨血中。

他觉得自己几要成功了。

第二次清醒是在一处低矮的洞穴,他在少女的抽泣声中睁开双眸,不甚明晰的视线内,是跳动的火堆,和满身狼狈的少女。

她匍匐过来,柔柔圈住他的双肩,哀戚的说他们或许要一同死在这。

死去。

一同死去。

他听闻这话,油然生出一种期许。

甚至想,这样死去,他无比甘愿。

无比甘愿。

可少女的哭泣令他心烦意乱,一颗心被她哭得碎作无数片。

于是他忍不住应下她一个要求。

他许诺,即便身死在这个雨夜,他为她生辰所立的旨意依旧奏效——那道保她全族安泰、富贵无忧的旨。

他曾经御笔所书的圣旨,尔今兼之他金口玉言,亲手戳下永不移易的血印,更是一诺九鼎。

少女得偿所愿,琉璃眼立刻变得亮晶晶的,她露出甜腻的梨涡,低眉与他对望,发丝是缠绵的菟丝花,蔓上他的脖颈、下颌、眉心。

蔓上息春院的月夜,蔓上骊山的温泉宫,蔓上他带血的喉管。

他嗅到麻药的气息,眼皮沉坠,背部的断箭被戳的更深,深入骨髓。

辛夷花的香气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倏尔飘散不现。

……

萧偃再度睁眼时,雨声伴随着渐次逼近的甲戈声在耳畔奏响,洞外暴雨冲刷着枫叶,那样的艳红,直似无数血流汇成的沟渠,向自己涌来。

洞内除却他,独剩一堆衰败的篝火,还有一支被泥泞浸染的点翠长簪。

雨势渐歇,萧传带领若干人马,持弓配剑,潜伏进来,他垂眸,冷冷看着男子伏在地面,佝偻身形,将脏污的长簪纳入怀间,喉间嗬嗬嘶气,状若癫狂,时哭时笑。

雨雾戛然散去,一缕月光投照在他弓起的背部。

那里空无一物,没有断箭,唯有血洞。

与长簪的形状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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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密马赛写最后一段的时候太困惹,写的有点晦涩,视角太单一……大家要读懂最后一段,只要知道一个问题就会明白的(>_<)

男主受伤的时候,女鹅没有当即离开的原因是什么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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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双鱼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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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鞍制衡住看守的禁卫,孤身从猎场附近的宫人营帐闯出来时,天地间几乎被雨水浸为一片汪洋。

他甩脱追兵,草草缚住手臂的裂口,冒雨朝宋迢迢事先交代的接头地奔走。

圣人落难,行踪不明,骊山上下都是搜寻的卫士,各府各卫倾巢而出,披甲执锐的士兵遍布连绵山峰中各个角落。

银鞍觑了觑自己从旁人身上扒下来的甲胄,一面整装一面前行,心道娘子所言果真不虚,事态闹得愈大,愈便于浑水摸鱼。

他只消低着眉,默默缀在人群后方,趁着乌天黑地,悄悄潜入众人都难留意的小径,即可脱身。

为免教人察出异样,他不曾骑马,一路驰风骋雨疾行,好在他近年来轻功进益,更加异于常人。

不过半个时辰,他来到落满红叶的山径深处,这地界靠近骊山南面,是沿洛水蜿蜒而下的一隅山谷,隐蔽至极。

也是骊山内外方圆十里,最宜行密事的地方。

夜色如漆似墨,渲染雨露,使满山谷的枫树都呈现一种黯淡的赭色,他拨开低枝的红叶,寻到崖洞前,恰与洞中的宋迢迢遥遥对望。

宋迢迢凝眉看他一眼,拨开伏地男子背部的长发,使那支耸立的、深可入骨的簪子显露在外,尔后她缓缓抬手,将它按得更深,再抽取出来。

她站起身,略略擦拭过簪身的血迹,素手一扬,就将簪子掷在泥地。

簪身没入泥泞,转瞬辨不清它翠色/欲滴的原貌。

“走罢。”宋迢迢话音清淡,不施舍身后人或物半分余光,径自向前。

彻底步出崖洞之际,银鞍捺不过心中恛惶,频频向后张望,道:“娘子当真就这样离去?留着这人必是祸患,不如就势除去他。”

宋迢迢睨他一眼,意味不明笑说:“你莫忘了,当初萧传同意合谋,任凭我等差遣……他的条件是什么?”

“我这一刀,一是因形势所迫——当时情形危急,倘若萧燕奴避过所有流箭,毫发无损,他如何能够像现在这般,气息奄奄任人钳制?”

“二则。”她话音一顿,两弯细细的黛眉紧紧蹙起,倏尔散开,眸间氲出一片如霜冷色,“我实在恶他甚矣,久矣。”

“一时意气,险些踏错。”

她叹息,“幸而我随身携着曼陀散,向他求旨时,他重伤又浑噩,不曾扰乱紧要的一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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