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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偃持着千里望,只看了一眼。

归浦却觉他全身肌骨霎时绷得极紧,简直像是含着滔天的恨意、说不尽的屈楚、道不完的情怯,握着千里望的手收了又收,抖了又抖。

归浦几乎担心这件精铁制的宝贝要被捏碎的时候,萧偃终于直起身,掩着面浑身发颤,不知是哭是笑,但是归浦觑见他两只眼红的跳猫子一般。

她舔了舔唇,思索着如何伺机接过千里望——鬼市淘的……费了她小半个月月俸呢。

不及她动作,眼前人猝不及防支开轩窗,手腕轻轻一转,这件价值十贯钱的玮宝乘着风飞远了。

目的是为挡住一支不值五文钱的竹箭。

天杀的。

*

竹箭坠地,拼杀中的女郎搭弦的手臂一滞,若有所思望了眼巷口。

除了昏红的灯影,来往车驾扬起的滚尘,别无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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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猫子就是兔子,应该是北边的方言?

归浦演我精神状态(^▽^)

第62章 疯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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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罗城的南曲向来是鱼龙混杂之地,从外看去灯红酒绿繁花如烟,入了内,才知里头险滩暗礁遍布,须臾夺人性命。

月光照不到的曲巷深处,杏花绕匝,月色凄迷,一场悄无声息的交战将近尾声。

人数较少的一方似乎无意胶着,略略探过对方的底,一阵迷烟乍起散去,顷刻屏去众人的踪迹。

银鞍收起双刀,足尖点上杏花枝,借力凌空而行,与宋迢迢并肩越过一重重楼阙,他忆起那支险要中伤她的竹箭,心有余悸,“娘子无碍罢?”

宋迢迢收回游弋的思绪,扯唇一笑:“无碍。”转而探问:“你可知……替我挡箭的物件,从何而来?”

其时银鞍相距甚远,待察觉时,竹箭距离宋迢迢不逾毫厘,他欲去阻拦,千里望先一步飞至。

他迟疑一瞬,“应是南曲口子的方向,奴特去看过,来来往往的车辙印记掩去了,不明来路。”

宋迢迢容色冷凝几分,“想是朝廷的鹰犬闻风而动,左右不急这一时,近日按表不动,放三两暗哨出门,就在南曲这片多转转。”

说话间,两人落脚在城内最大的邸店,身后一众部下紧随其后,打从高楼的曲廊依次散开,各自回房。

江南东道一贯不掺和党争,背地里怎么闹且不说,明面上仍是中庸守成,效力朝廷。宋迢迢一行人背靠太子党,为避锋芒扮作行脚商队,混居邸店。

这些年太子党与朝廷交锋次数较少,加之宋迢迢这方大都身处暗处,消息遮掩得严密,朝堂的矛头总先对准逆党。

两厢暂且称得上泾渭分明。

宋迢迢思及此处,朝银鞍笑了笑,却见人薄唇抿成一线,迟迟无话,就知他心底惶惑。

果听他道:“娘子,我替你守夜罢。”

宋迢迢摇头,沉声分析:“朝廷盼着另两派长久斗下去,以获渔利,免不得斡旋一二,不是头一回打照面了,怎地怵成这样?”

银鞍嗫嚅,正要提起另一桩,宋迢迢伸手打断,袖间的密报顺势递到他手里,观四下无人,她说:“午间燕京传来的。朝廷派的委事人有二,一是以巡抚之名,密探江南东道的贺韫之;二是神策军副统归浦,并无旁人。二者与我算不上熟识,这些年即便是旧友重逢,何尝识破我们的真身?”

银鞍重复一遍:“并无旁人?”

宋迢迢颔首,笑着拨了拨他左耳挂的银穗子,“我的好‘阿弟’,快快安置罢。廊间人来人往,你有屋不回,偏偏守在我门前,反惹人生疑。”

银鞍晕红了脸,到底听从她的吩咐,离去前嘱咐她紧锁门窗,有事及时传唤,宋迢迢不是顽鲁之人,一一照做。

次日晨起不及寅时,银鞍端着铜盆与绸帕,敲响隔壁官房的门,时过许久无人应声,情急之下推门而入,房内窗牖大敞,风卷着纱帐高高扬起。

帐内空无一人。

*

二月初的春晖恰如扬州的瘦西湖,清清淡淡一点波光,淌过宋迢迢的眉睫,一路划到她耳边,她睁开眼,望着绘满碧梗荷花的承尘,顿了顿,目光慢慢转到合帐的软烟纱上。

如意几上一只黄铜胆瓶、瓶中带露的杏花、条案上摆着孤本和琉璃盏、盏内盛着洗好的樱桃、条案边的春凳上——放着凤首箜篌和一条碧色汗巾子……

早春的晴日里,这所有的一切蒙着层雾绒绒的光,隔堂的串珠帘子在风中摇晃,淡金与浅碧交织又碎开,教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妄,宋迢迢觉得某个瞬间,天罡倒转过来,她顺着颠倒的厢房向外走。

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四岁的息春院。

宋迢迢自然无法彻底走出小院。

影壁旁,两列卫兵提着枪,浩浩汤汤,背对厢房而立。

她觑了眼满园子的春花,又觑了眼泛着寒光的铁甲,低低哂笑,旋身行向屋内,抛下一句:“叫你们陛下来此。”

“辰时不至,就不必见我。”

宋迢迢翻完小半本孤本,盏中樱桃见底的时候,有一名侍女来替她锤肩。

她听着美人锤颇有节律的动响,扫了眼侍女身着的石榴裙,不紧不慢地吐字:“足。”

侍女从善如流跪下来,双膝陷进栽绒毯,一手细细敲锤,一手揉捏女郎的筋骨。

许是侍女手上功夫尚可,宋迢迢忽地搁下孤本,与他谈起话来:“如今早不时兴石榴裙了。”

侍女闻言,持锤的手颤了颤,脖颈下折,半披的乌发从肩头落下,露出他玉石般的颈,还有颈窝处隐约的疤痕。

他愣了半晌,似是怯馁,只敢压着嗓子答话:“奴一向恋旧,舍不下,舍不下旧人、旧物……”

宋迢迢听得“恋旧”两个字就觉心头火起,撂起案上的琉璃盏直直向他砸去,依着萧偃的疯性岂是会躲的?幸而宋迢迢怒气正盛,准头不如往常好,盏碟堪堪擦过他的额角,磕出道淋漓血痕。

宋迢迢犹觉不解气,一气儿攮开他,落在他掌间的足挣开之际,有意无意在他胸膛蹬了一脚。

不晓得这人是被她喝住了还是怎地回事,她撩开珠帘风风火火向外走,快到直棂门了,身后的人仍无动作。

然而她的脚一沾地袱,他就慌忙追来,死死锢住她的腰,直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如何都不肯松手,只是伏在她腰间哀哀地、无声地流泪。

宋迢迢毫不留情,转头就要动手,萧偃却是早有预料般,仰起他一直低垂的脸。

也就是这时,宋迢迢才不得不敛着眼睫,将他整身的线条来来回回认真拓画一遭,她这才发现,这个年近而立的君王,除却威势更盛、病态日重,眉目面貌与少年时并无什么不同。

虽说接连的乱象逼得他无法安枕,眼皮间泛出淡薄青色,可经他哭过一遭,泪水濯过宝石般的双眸,反而显得他更加清滢、更加冶丽。

简直像是一只即刻就要倾覆的琉璃单瓶。

宋迢迢扬起的手突地滞住。

萧偃抓住这寸息时机,睁着通红的眼眸,用不曾沾血的半边脸去贴她的掌心,一声一声唤她:“月娘、月娘……”

与此同时,他的狐狸眼略微垂下来,从上望下去,与凤眼一般无二,宋迢迢不禁恍惚。

萧偃乘机诱着她往回走,待人回到原地,坐在架箜篌的春凳上,他一颗心落回大半,小心翼翼将她圈到怀里,一如护着珠宝的恶龙,弓着腰身虚虚拢住她,细细打量她白润的脸颊,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以及靠近鬓角的浅淡绒发。

他窒郁到无法起伏的胸腔循着他的目光逐渐充盈,他感到全身的血脉重新流转,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腔开始鼓动。

好一会儿,他才敢低头,唇珠靠近女郎耳背的肌肤,极轻、极慢地蹭了蹭,一触即离。

然而辛夷花的香气实在太暖,他一时不能自抑地战栗,眼泪愈流愈多,间或有几滴滑入宋迢迢的衣襟,她晃过神,推开郎子,蹙眉盯着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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