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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几声铮鸣,伴随着枯叶破碎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阿煜!”
颜煜惊醒,眼前裴谞半身染血,即便衣袍色深,但湿润的鲜血仍明显非常。
他还没完全回神,裴谞就一手握着断剑,一手揽他入怀,飞奔一跃顺着山坡滑下去。
可这处山坡下却是万丈悬崖,颜煜吓得心脏骤停,双手紧紧抓着裴谞,裴谞同样揽紧他,断剑狠狠扎进崖壁。
石头与铁器不断碰撞,火星四溅,剑身被磨出数道锯齿。
就在颜煜以为必死无疑之时,裴谞突然松开剑柄,全力抓住一旁的藤蔓,而后用力踹向崖壁借力。
藤蔓荡起,裴谞看准时机放开手,双臂抱紧颜煜将其护在怀中,以自己的背做肉垫摔进了崖壁上的山洞中。
冲击力太大,竟将左肩中的残留的箭撞出了身体。
箭羽从伤口震出,将伤口撕裂得更狠,鲜血喷溅,裴谞浑身抽搐一刹,汗如雨下。
“咳咳咳噗!咳咳咳咳咳!”
裴谞推开颜煜呕出一口血,而后是要将五六腑震碎的咳声。
他潦草地擦了下嘴,忍住剧痛扯下一块布料,迅速将伤口系紧,转瞬间布条也湿润到滴血的程度。
“阿煜?”
裴谞扶住颜煜,注意到对方衣服上血,瞳孔陡然一缩。
“你受伤?伤到哪了?阿煜!”
“那是...你的血。”
混着血的泪从美而失神的眼中落下,颜煜恐惧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别哭。”裴谞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阿煜,别怕。”
距离太近,是从未感受过的浓烈到刺鼻的血腥气。
颜煜不能明白,那支弩箭明显是故意射来试探的,裴谞明知如此,仍自入圈套。
“为什么救我?”
“那是冲我来的,与你无关,是我连累你,这箭本就该射在我身上。”
裴谞脸色惨白,从怀中找出张浦给颜煜的药,倒出一粒喂到颜煜口中。
“含一会儿,会好受些。”
“那你呢?有止血的药吗?”
被绑紧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将裴谞身下的石地染红。
颜煜蹙眉道:“再这样下去,你会失血过多而死。”
“无妨。”
裴谞解开衣袍将上衣褪下胸口,注意到颜煜的目光,他轻轻捂住对方的眼睛温声道:“阿煜,转身。”
颜煜沉默少顷转过身背对裴谞,稍动着一下身上就疼得厉害。
身后,裴谞捡起一根枯木咬在口中,点燃火折子将短刃烧红,猛地贴上伤口,皮肉发出滋啦一声。
他咬着木头强忍疼痛,硬是没有发出一声,伸过手毫不停歇地将后面的伤口也烙合上。
鲜血止住,短刃啪嗒一声掉在石地上。
裴谞身体前倾手撑住地,额头抵住颜煜的肩膀,不断喘着粗气。
浑身的汗混着血,身体因超出常人忍受的疼痛而生理性地发颤。
“你..还好吗?”
裴谞微微动了下,这一动冷汗又涌出一层,他强忍住尽量保持还算正常声音。
“没事,阿煜..你在抖,是不是冷了?”
裴谞穿好上衣,把自己的外袍披到颜煜身上:“掉下悬崖搜不到,应该会以为我死了,等我歇一歇就带你爬上去。”
“如何带?”颜煜转过来看着对方比自己还要差的脸色,“你的伤,自己上去都勉强,如何带我一起?”
裴谞握住他的肩膀勉强扬了下嘴角:“能,我背你爬上去,这点程度算不得什么,休息一会儿就好。”
颜煜打开他的手,一字一句皆是冷漠。
“裴谞,省省吧,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磨灭我对你的恨,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保全自己吧,活在你身边比死了痛苦。”
裴谞垂下头眼中伤神:“我知道。”
两个人各靠在石壁边陷入良久的沉默,不再说话。
日暮将近,夕阳透过山林薄雾洒入洞穴,与满地鲜血辉映猩红。
山洞中安静下来,有水滴砸在石头上的声音,在规律的声音中颜煜昏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洞中已是漆黑一片,阴风刺骨。
颜煜稍稍挪动身体,胸口难受得厉害。
眼睛本就看不太清,再遇黑暗,如同全盲之人。
他摸摸身前的地,撑着跪坐起来,向前面和左右试探,却什么都没摸到。
“裴谞?”
洞中有回音传来,却听不到另一人的声音。
“裴谞?你在哪?”
是因为他说的话,真的将他丢下了?
但裴谞刚舍命替他挡了箭,就算没法带他走,也应该一剑杀了他减少痛苦,不至于丢他在这自生自灭。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可以不怕死,但他怕自己留在这。
“裴谞?”
仍没有人回答,若是裴谞没走,那....不会是..
颜煜顿住,手指颤栗地又往前摸去,忽然碰到个东西,吓得收回手愈发慌乱。
“裴谞?你听得到吗?你还在吗?”
在黑暗环境中,人的恐惧会不断放大,颜煜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需要裴谞的回答。
在深宫中锦衣玉食被爱护长大的人,即便脱离温室,骨子里还是脆弱难以承受认知外的事物。
颜煜壮起胆子,用手按住刚刚摸到的东西,缓了好一会终于把那东西拿起来,摸了摸,是火折子。
火光亮起,心中的恐惧总算下去了一点。
“裴谞?裴谞?”
颜煜举着火折子慢慢往前爬,火光映照亮不远处,裴谞正躺在那,心中石头落地,他赶紧爬了过去。
“裴谞?”
地上的人没有半分回应,他慢慢俯身贴到对方胸口,胸腔内还有心跳在动。
“裴谞?你醒醒。”
火折子凑近,眼睛也凑近。
裴谞的面颊嘴唇惨白,额头脖子全都是汗,内衫被血和汗浸透还未干。
他伸手摸了下对方的额头,滚烫。
一定是伤口发炎才会高烧。
会不会死?裴谞死了的话要怎么办?他想象了一下,并没有痛快的感觉反而是忧虑。
裴氏皇族几乎被裴谞杀尽,留下的只有毫无势力的旁系,且不是老就是幼。
没有一个人可以继承皇位、可以震慑住属军。
更无法如裴谞一样靠铁血手腕服众,让所有人甘愿称臣,兵权收于一人掌心。
所以裴谞一死,恒国必乱,而屈支人已显露野心,到时定让趁机攻打,百姓流离失所。
“裴谞,裴谞?醒醒,醒醒!”
他急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也拖着病体,只能从裴谞怀中找到自己的药多吃了几粒强撑,站起身四处找寻。
捡回一些干枯了的树枝藤条,将这些东西堆到离裴谞不远处,用火折子点燃一根枯枝,继而点燃整个柴堆。
山洞瞬间亮起来,盖住了身边的阴冷气息。
颜煜收起火折子,解开裴谞的衣服把湿了的上衣内衫脱下来,放到火堆边的石头上烤着。
折腾一番,身上已有脱力的迹象,他拿出帕子帮裴谞擦拭上身的汗。
眼前的人与他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之前裴谞嫌热也经常在寝殿光着上半身,与此刻一样。
但他因为厌恶,从没有仔细去看过对方的身体,这会儿不知怎地,视线倒清晰起来。
火折子燃起,除了徐怀澈那一刀伤口明显外,皮肤上全都是不太明显的伤疤,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到一处没有的疤痕的位置。
而中箭的左肩伤口被烧过火的铁器烙过,现在已经有腐烂的迹象,可怖至极。
颜煜不敢碰也不敢多看,匆匆把裴谞脖子和额头的汗也擦去。
但汗刚擦去就又沁出一层,身上也是滚烫。
洞外天色可知刚刚入夜,裴谞的伤需要大夫,但眼下情形要想离开根本不可能,更不知韩让他们如何。
若是随行的内卫都没有活下来,那他们怕是只能在这等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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