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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松不解,跟着跑出一截,见他出了门就慢悠悠地踱步,便问:“大人,方才怎么了?”
“你瞧那贪财婆的脸,再待下去,就要出钱了。”
周松喷笑。
周青云晃着脑袋吟诗:“落叶乱纷纷,林间起送君。”
“大人,小的去请教过,后两句是……”
“欸,没那个必要,一首诗,总有两句好的,剩下的要逊色。我喜欢这两句,但我知道,凡写落叶,后文必凄凉,实在不吉利,大可不必!”
怪有道理的。
周松又笑,周青云指着旁边那铺子,告诉他:“我想起来了,还差一把扇子,纸的就很好。这种卖文的铺子,掌柜的必有好字,叫他帮我填上‘落叶公子’,这是我的名号。”
周松忍着笑去办事,掌柜的纳闷,再三确认是这两字,不情不愿地写了。
周青云拿到扇子,十分满意,摇着它回去了。
第7章
行到钟鼓楼附近,周松及时提醒:“爷,这附近最热闹,不若在此逛逛,说不得有一番奇遇。”
周青云正盯着门洞两侧的铜狮子瞧,恍若未闻。
周松再走近些,贴着他说:“当年两国交好,从这里往西做皮毛牲口买卖的走商多,还算富裕。为震慑外来人,朝廷特意打发工匠过来铸了这一对宝贝,据说铸它的窑比这楼还要高,一天要烧万担柴。”
“能卖多少钱?”
周松笑,周青云不恼,目不转睛盯着他,急着要个数。
周松收了笑,正经答:“一只有几千斤,就是搬得动也走不远,卖也卖不出去。”
“有道理。只是这样摆着,未免太浪费了些。”
“也是,城门也不过是木上插铜钉。”
“这人都哪去了?连个摊都没有。”
“往西边去了。周三说是衙门这阵子在城里来回巡捕,闹得小贩们没法做生意,都往将军坊去了,咱们也过去瞧瞧?”
“那不是周家的地盘?”
“过家门而不入,才招人议论。”
“那……去吧去吧。”
周老夫人有喘疾,北边干冷,久治不愈,因此被次子接到身边颐养。她住进这处宅子,守备有公务,那她的儿媳和孙辈必定要跟过来尽孝,管事仆妇们也得来伺候。
这是铜狮县难得的大主顾,各家都把积攒的好东西拿来卖,将周府附近摆得热热闹闹。多数买主穿着相似,都是酱色绸衫——这是周府体面的下人。
周青云身上有金线,行动间熠熠生辉。他底气十足,官步迈得好,又有一副好相貌,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有人垂下头躲躲闪闪不敢看,也有人匿在暗处偷偷瞧。
他像巡逻似的,挨个看看,偶尔问问价,什么也没买就走了。
油锅里倒上一点水,不必弄什么就能炸起来。
周青云势在必得,回了衙门就拿纸笔写写画画。
趁热把周三周松一块叫去二堂扮上一回,他当老爷,堂前两块跪石,周三跪左边,只要喊冤,周松机灵,他跪右边,扮作苦主。
周青云坐下后,先四下看看,过过当青天大老爷的瘾,见他们跪得难受,便叫起来,改蹲着。他照戏里的样子开始升堂,周松扮完苦主,又起身扮人证接受问话。如此一轮下来,周松彻底信服,不说全数翻案,至少能把杀人的数目减下来,保下殷若撑到钦差到访。
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机灵鬼,周松服侍越发殷勤,先往外头找人订东西,回来再通知衙门里的差役,凑齐八个,以免明日升堂少了人“威武”。
冯典史不在,县丞也没回,这旧案又要翻出来审?衙役们含糊推辞,周松塞了点碎银,这些人就不迟疑了,再三保证会好好上工。
升堂。
威武……
周青云要先审第三件案子,林捕头头一个反对。周师爷说:“弑亲有违人伦,罪行更恶劣,自然是重中之重。若先看第一宗,难免被人非议是看苦主身家办事,传出去不好听。”
林捕头没话说了,按着这位周大人的颠倒法,头一个上堂做证词。
“我们正查前边那事,突然听得惊叫,匆匆赶过去,瞧见女犯攥着刀子,正盯着尸身预备再下手。”
“你们离他家多远?”
“隔着一条巷子,不过几道墙而已,听得很清楚。”
“门在这边,朝着他们家?”
“不是,这几条巷子的房屋都是一个朝向,得绕过去。不过小的跑得极快,及时在案发地逮着了她。”
张捕快的说辞跟他一个样。
周青云听完就打发走他,没有多问一个字,接着传唤那徐老太。因她年纪大腿脚不好,月牙台上百姓们都在看,为表体恤,周师爷亲自动手,搬来了椅子给她老人家坐。
徐老太头一回上公堂,被礼遇也惊慌,颤着声说:“老身听到隔壁有人哭叫,想着都是邻里,要有点什么事,能搭把手也好,就过去了。”
“老人家瞧见了什么,照实说就是了,这事与你无关,不必惶恐。”
徐老太蹭了蹭眼角,忙说:“是,多谢老爷关照。老身过去的时候,殷若姑娘弯着腰在摸那……那人的肚子。”
“你看没看见那刀?”
老人家揉了揉眼,摇头说:“不清楚,老身眼睛坏了,只能看大的物件。秽物流得到处是,怪吓……吓人的 。”
“可以了。来人,送老人家回去。”
周三过来蹲下,背起人往外送。
周青云看向马稿案
记录员
,见他点了头,便传唤弑亲案最后一名证人。
六子骨瘦如柴,进来便跪下,两手落地,察觉跪错了地方,赶紧爬到跪石上趴好,口里直呼“青天大老爷纳福”。
“肃静!”
衙役一撴杖棍,他抖得更厉害了。
周青云看向周松,周松靠过来,耳语道:“他身上有伤。”
“六子,不必惊慌,有事本官为你做主,你只管如实说来。”
“回老爷话,小的偶然从殷家门前经过,谁知正巧撞见她杀人,小的一害怕就失措,叫出了声。”
“你看见她做了什么?”
“拿刀……杀人。”
“怎么杀的?你比划比划。”
六子依旧埋着头,举起手,胡乱比划了两下。
“还有呢?”
六子抬头,又慌忙低下去,慌慌张张答:“掏……掏……掏肠子,白花花的,还有红的粉的。老爷,小的……”
他一面干呕,一面哭。
“先下去吧,别走,一会还用得上你。传张捕快。”
张捕快稀里糊涂又上来了——方才那些话,他是跟在捕头后边说的,案发时,他人也是跟在捕头后的。最不重要的人证就是他,怎么大人又要找他?
“林捕头缉凶,你帮忙了吗?”
“捕头武艺高强,小的上前,反倒会添乱,因此只在一旁看着。”
“好,那会你是闲着的,那我问你,死人的肚子彼时是什么样的?”
“肚皮被划开,伤口长一尺二寸。”
“肠子呢?”
“漏了一大截,得有六七寸在外边,死状可怖,罪大恶极。”
周青云点头,惊堂木一拍,眯着眼睛看向外边,高声结案:“眼睛所见,不一定就是真相,有些只是你们的臆想。姑娘进门,见兄长遭人杀害,上前查看,将外露的肠子往回填,是病急乱投医,盼着还有一线生机。”
林捕头心急,闯进来说:“大人糊涂,杀人的是她,掏肠子的是她,怎么反倒成……救人了?我不服!”
周青云好脾气地点头,耐心解惑:“稍安勿躁,传大兰
猪的雅称,兰子,大兰=大栏,明《正字通》:豚,小豕也,一名兰子。
君。”
什么大兰君?
张屠户和大儿子各抬一边,将一头大肥猪送到了公堂外。周师爷和张家的小儿子帮忙垫了两条高凳在同一侧,等杀猪架搭好后,周师爷站在大柱前,将早就预备好的香点上,随即高喊:“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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