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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夜里商定好腰牌制作和下乡摸底的事,林密管着前一件,冯主簿、周松和殷若齐心管后一件。
冯主簿不怕这人口,只担忧一件事:“大人不怕犯人趁机逃脱?”
“让牢头操心去,事事要我管,那我还有命吗?”
“是是是,卑职不该多嘴。”
林密细说了一下木牌制作。
底漆过后,拿木块浸那铜狮漆做上标记。浸宽边的,一半左一半右,这是城东加城西。浸窄边,分上和下,这是城北和城南。将来挂在腰间,一眼知道这人住哪一块。浸没的深度分两种,男长女短。木牌已经打好洞,用绳串起来,绷直了再往漆里浸,能让同串的深度一致,做起来也快。挂起来晾好,过后再用红黑棕几色漆写别的信息,这里又有多处璇玑,高的矮的,商或农,都不一样。
冯主簿听得直摇头。
周青云很满意,点头道:“越繁琐越不好仿制作假,很好!”
大家分头办事,周青云留在府衙发奋,他对着《自明》抄了两遍,受益匪浅。这书编得很妙,这上边罗列的字有限,但只要练过它,写别的字就不畏难了,将写过的拼一拼就能凑出来。
他自觉书写没问题了,出门踱步,又找老陈头聊几句,再去牢里转一圈。
如今犯人们自知不能吃闲饭,全在外边努力干活。女犯洗菜切菜晒菜,午后再去三堂缝制冬衣。男犯刨木头打铁开篾,不会也要会,先装出个忙的模样。
牢房后边有打铁炉,昼夜不熄,里边也沾光。冲洗过后少了霉味,这热气一烘,去了潮气,架上梯子在高处凿了些小洞,虽说还不够亮堂,但比先前好了许多,至少看得清人脸。
县里穷,铁匠木匠篾匠也愁生计,来之前不情不愿。耽误做工不说,谁也不乐意随便收徒——照规矩,收了徒,将来要管养老的,收个坐监的徒弟,好处不要想,不被拖累就是好的。
这些人来了几天,自此服服帖帖。他们只管教人,没从前辛苦,吃饭管饱,每日能归家,还能带回一斗粮。面前这些人,虽说没前程可言,但个个温顺,很服管教。
周青云绕到后边,挨个看看,夸了几句,又去了卷房。这回预备了纸笔,边翻边记。
他察觉有人靠近,抬头看向来者。
县太爷坐门槛,林拾一不好站着,单膝跪下,垂头说:“大人,卑职的伤养好了,该上街巡查,抓捕疑犯。”
“我查过了,佟善没有叫佟志的兄弟或子侄。”
“大人!那银子我不要了,你把这个还我。”
果然上心,随便一诈,他就露了心思。周青云眯眼,盯着他的眼睛,仔细分辨。
“记着自己的身份。什么银子阳子的?你丢了东西,急到说梦话,自己不知道吗?”
“你!”
林拾一咬着牙,起身就要走。
周青云想起第一次进后院,这人的神情也十分怪异:有恨,有不甘,又紧张在意。起初他疑心这位就是佟志,但丢了自己的印,手里无产业,断不至于如此失措,且两人骨相毫无相似之处。于是他顺着感觉往下猜:“佟善有个女儿,为原配所出。”
林拾一很想当做没听见,但他做不到,连掩饰喘息都不能。
“父母糊涂,给女孩取这个名……”
林拾一果然上钩,怒斥:“你懂什么!”
“有抱负,凌云壮志……佟善身边,有娇妻幼儿,还有一个及冠的傻大儿,唯独不见这个长女。林拾一,你年纪不小了。”
“把东西还我!”
“为情所困,可怜可怜!”
周青云垂头,继续翻卷宗。
林拾一越发确定东西在他这,再次跪下,这次双膝触地,诚意十足。
“拾一鲁莽,出言不逊,诚心向大人请罪,求大人将东西赐还!”
“起来吧,我不差这几个磕来的头。我手头上有一堆的事,懒得废话。我只问你,要是人还活着,你不想尽早救她?要是人死了,你不想积德攒福求个来生?执迷不悟,错上加错,将来回不了头,有你后悔的时候。”
林拾一咬牙切齿道:“大人拿还是不拿?”
“不想说就滚。收起你的刀,看看我这张脸,是你恼得起的吗?你的狗主子叮嘱过你什么,可千万不要忘了。还有一事:殷若是我的命根子,谁要是敢动她,那我也不想活了,我杀不了你,这不要紧,至少我立时就能了结自己。”
林拾一额间青筋暴起,沉重喘息,这刀,确实拔不动。
这个佟志,在林拾一心里,分量极重。他周青云,在林拾一背后的人眼里,也要紧,那指向,明朗了。
周青云瞄一眼,隔空点点那方位,好脾气地提醒:“劳心劳力,肝木过剩不生心火。你都这年纪了,当戒骄戒躁,行稳致远。”
林拾一孤僻自负,他没指望这样就能拿下他,摆手道:“该干嘛干嘛去,别挡着亮,耽误我写字。”
他眼睛不好使,看一会又得走。收箱子的时候,听见殷张氏在那面哀嚎,勾得他起了一点兴致,走到那门口,远远地望着她发笑。
殷张氏好几日没听见人发声,越静越可怕,老觉着四周有冤魂要来纠缠,急得紧紧抓住这救命稻草。
“大人,民妇冤枉啊!我没杀人,也没毁尸弃尸,我是被冤枉的。我是殷若的娘,她做了官,铁定要将我接出去奉养。将来我是有诰命的,快放我出去啊……”
周青云走进去,捏着破瓷碗的底,将碗口罩在她脸上,用力按着人,将她扣紧在墙上。他俯下身阴恻恻道:“你一口咬定殷藩没杀人,殷大安有同桌赌钱的人作证,是你后来叫走的他,殷若更不可能。如今他二人都洗脱了罪名,那这凶犯,就只剩了你。你放心,不认罪画押不要紧。《大闳律》有言:拷训不得过三度,你这,只剩了两回,熬一熬就过去啦。才刚我翻了些本子,上边写着‘血肉溃烂,宛转求死不得’,嘶……实在残忍!这老刑名都把握不住分寸,若是不慎打过了头,还请你谅解。”
他拿走瓷碗,轻轻放下,十分有礼地拱手致意,不顾她哀嚎痛呼,转身就走。
第42章
他一出来,就被人堵在门口。
“大人,正到处找您呢,上边来人了,师爷亲自去驿馆迎回来的,这会正在会文馆等着。”
“什么人?”
“带着官凭的二老爷,新的,高高大大,生得极好。”
周青云愣了一瞬,停在原地问:“姓什么?”
“大人,您不记得了,小的是站班李铁头。”
周青云出手,在他头上敲一栗子,笑道:“这头也不铁,名不副实。”
李铁头憨笑道:“我爹娘不识字,想着铁的结实,砍不断砸不坏,就叫了这个,图个吉利。我知道大人是问那位的姓名,小的微薄,没人知会我这样要紧的人事。我只管跑腿,实在不知。”
“口齿伶俐,是个跑腿的好料。我这里没有打赏的习气,你可不要怪我小气。”
“不敢不敢,我娘说我胖了一圈,说跟着大人是享福,叫我好生当差,要对得起大人的恩德。嘿嘿。”
周青云笑了,看出他有话要说,眨眨眼,示意他跟过来。李铁头哈着腰紧跟,到了拐角处,左右看过,才小声道:“大人,上回您说无论大小事,都能上报?”
周青云回头,微微一点。
“大人,那小的想向您请教:挖坟配冥婚,有没有管这个的律令?”
那本破律令,还没翻完,但这个“坟”字实在勾人。
“说来听听。”
“是小的家事。”
“无妨,说吧。”
“我大伯家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不值钱,病了扔柴房,死了连卷草席都没有,上山随便刨个坑就埋了。后来我听我娘说,这个姐姐死了也不得安生,隔日就叫他们挖出来,卖给别人配冥婚,得了十两银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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