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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掏钱,冯主簿很有眼色地说:“这要不了几个钱,大人,用不着。”
“承你的好意,去吧。”
黄训导忐忐忑忑来复命,谁知县太爷只是叫他把盆端回去,给娃儿们分一分。
周青云又叮嘱:“二十这日,考一考前来接人的家属,认字多的,奖几只包子。我会叫人送过去,由你安排。往后官学的事,你来管着,有事直接向我禀报。”
“是!”
黄训导抱着盆回去哄娃儿,周青云头不昏了,绕到后排房找学徒们。
从书画铺借来的制笔师傅只教了三日就借故不来,学徒们做的鸡毛笔,笔头不够精致,横竖是拿来给娃儿们乱涂的,倒也无妨。
“都好好干活,过两日杀鸡,你们也喝两口鸡汤。”
众人齐声高呼“谢大人恩典”,不远处的千渺默然。殷茵恼道:“这些人眼皮子浅,他也不知廉耻,同这些无耻之徒打交道,也不怕低了身份。”
“这是他的行事之道,我们不要管。那事不要向你姐姐透露,她性子刚烈,被这些小手段迷惑,心有偏向,恐怕要坏事。”
“师兄放心。”
周青云转身,远远地望着他们,脚下停了,确认他们没有要退的意思,就大步往前。
“二老爷这是要上哪?”
“找大人。”
“亏空算清楚了?”
“是,本县应收田赋两万四千三百三十八石,已上交省里一万七千整,实际存粮……刨去借回来的粮,应是七千三百三十八石,实数只有一千九百余石。”
“等下,县衙里吃掉的粮,不往里边算?”
千渺不急不慌答:“暂且不拢一起,分开算账更便利。”
周青云又问:“公文写好了没有?拿来我盖章,早些往省里递。万府台刚上任,找点事给他老人家办,正好立威。”
“这……卑职以为,这公文由大人亲自……”
“二老爷不会写?”
“不是。”
“那就好好写,往后本官还有许多要仰仗你的地方,好好干。”
他一走远,殷茵便嗤笑:“字都认不全,竟然出来做官了,滑天下之大稽。”
千渺轻笑一声,压声道:“无妨,胡搅蛮缠的手段,对上无赖,正好。”
周青云往后院去,周松和殷若都在,他一进门,殷若眨眨眼,退了出去。
周青云先安排周松买鸡和裁纸的事,忍不住问:“你同她说什么呢?”
“一会再说。”
周松也眨眼,周青云不问了,进屋洗手,在椅子上躺好,重叹一声,道:“你记不记得那日姑娘们怎么称呼江瘸子?方才我做了个梦,恍惚听见她们喊的是‘江大爷’?”
周松仔细一回想,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叫的,这有什么要紧的?”
周青云倒吸一口气,猛地坐起,懊恼道:“一个疏忽,就被人蒙蔽了。”
“这话怎么说?”
“我听来的,见到的,都是他被人欺压。我以为他老实又可怜。”
“这样的人,她们怎么会恭恭敬敬喊‘大爷’?要么是在楼里做打手,要么是他们母子早已相认。将尸首钉上楼梯,说不定就有他的份。”
“还有一种可能。梅娘和他的情分,非同寻常,他能在梅娘产子后偷偷相帮,那天话里话外也是替梅娘推脱。我以为他是害怕自己受刑,但……会不会是心疼梅娘才抓紧供出方老娘这个主谋?”
这房胖子,究竟是死在谁手里?只有找到了这个人,才能知道账簿在哪,才能揭开谜底。
“那账簿的去处,我原先胡乱一猜,以为藏在了棺材里,试探了两句。”
周松刷白一张脸。
周青云忙说:“应当不是,藏那里边埋去地底下,还不如烧了。”
周松颤着声说:“你知道要停灵多少日子吗?”
“多久?”
“择定的吉日在冬月。
农历十一月
”
“就在家里放着?”
“至少眼下是。”
“恐怕已经臭了。”
“多用冰。”周松察觉被他扯远了,赶忙绕回来,反问他,“大人怎么往这上头猜?”
“我还猜了许多,要不要听?譬如茅坑……”
“大人!”
“正经同你说呢,茅坑问起来不好听,因此我只说要审一审棺中人,料定他们不肯,不过看看他们的脸色会不会变。没有,确实没动静,死者为大,这事不好强求。周松啊,你说这账簿,到底记的是什么呢?”
周松背对着他,悄悄地吐了一口气,认真答道:“听说是生意上的往来,事关大笔的银钱。”
“原来如此,他们家先是悬赏,后来又撤了,想必东西已经回到了手里。注定发不上这笔财,我们再来说说这杨文。老陈头说他从前爱听书,这里太穷,说书人都往外边讨生活去了,这条消息,跟藏东西扯不上关系,怕是用不上。”
“大人,新县丞来了几日,那位万大人上了任,恐怕这典史已经在路上了。该办的案,还得早些办。”
“我在等林拾一的靴子。”
“什么靴子这么要紧?”
“防水的高筒油靴。”
“我不明白。”
“人在河里顺水漂下去,那就是横的,横着浸在水里一两刻钟,凭它是什么做的,里边不可能不进水。”
“用绳扎紧了……”
“没那个必要,也没那个闲工夫。身上湿了都不怕,谁还在乎一对鞋袜?林拾一事后察觉不妥,偷偷将它们拿走了,证物缺了这一项。”
“不是说抓人的时候,湿衣湿发……”
“朝姑娘泼水能浇湿头脸身上,唯有这油靴,要浸湿到前脚掌,费的事多。此时已聚拢一些看热闹的人,不好再做手脚。只要他肯拿出来,这事就有了能钻的口子。”
“那姓胡的人家,为何还没来?”
周青云摇头道:“恐怕指望不上,家里有两个小的,死了的,不如活着的,做长辈的人,有顾忌。暂且不要动,我们手里没人,护不住她们,别事还没办,后路让人抄了。小柔,还得是小柔这里,七八条人命的案子,办好了,至少升两级。找不着人,棘手啊。”
“将来我们还留这里吗?铜狮是下县
根据税收量(也就是人口)划上中下三等,下县知县从七品。很大或者很重要的县,知县能有五品,腐败的时候,老爷们花点钱,也能给自己加荣誉品级衔。
,升官以后恐怕要往别处调了。”
“留吧。先前我同你说过,乱世好发达。这里穷破,稍微做点事,就能让上头刮目相看。等攒了政绩和名声,有了保命符再往高处去!你别嫌买鸡购蛋的事繁琐,小事做好了,做多了,就是大事。我一心为民,百姓得了好处,万民伞肯定有,说不得还要为我立碑传世,将来我这周,没准能越过他们那周。”
这扬眉吐气的模样,又有些刚来时的样子了。
周松苦笑道:“往上边递的公文,你一定要看仔细,不要叫人坑了。我总觉得那位不怀好意,他要是正人君子,就不会纵容那小的。”
“给你气受了?你只管还回去,不用给我面子。他早就写好了,方才假惺惺提醒我,说是我来写更好。这是等着我出丑呢,笑话,难道我不会写吗?我那是懒得写,他一个县丞,不就是协助公文、税收、粮草……有人不用,那才傻呢。我是来做上官的,不是来当差的,哼!”
周松苦口婆心劝:“好歹练练吧。”
“我跟你说,会签字画押就行了,字写得再好,不如事办得好。”
你就不怕当着同僚或上官的面出丑?
周青云信心满满道:“不要怕,我上边有人。你看清了没有?周家的人,将我捧在手心里呢。对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宫里有几位公主?”
“四位。”
周青云骇道:“都没成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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