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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拾一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丢下这句话,仍旧专心打量屋内,安心把后背暴露给他。
他凭什么这么信任自己?像师爷这样目不转睛的盯梢才对劲。
周松不解,但不愿意打乱周青云的计划,他也说着他所见:“南面尸首甲,上身衲布短衫,下身麻布旧裤,鞋面料子与报案人一致。东南墙角尸首乙,靛蓝梭布长衫,头戴方巾,手指细腻无茧,是个斯文人。东北面尸首丙,硬浆白布衫,青布衫裤,腿肉紧实,虎口有茧。”
看守的刘力忍不住问:“大人,按制要请仵作来。”
“他要是对差事上心,早该来了,别管他。林捕头,你可瞧好了?”
“是。来得突然,想是伪装赌徒,骗得进门,趁其不备,瞬间出手刺伤第一人。这人想活命,拼尽全力推他,第二下扎在了桌子上。里边的人奔逃,他迅速出手,丢下有伤的第一人,去截往后边躲的第二人,背刺三下,回头追杀往门外逃的第三人。最后回来补刀,结果有伤的第一人。”
“功夫怎样?”
“尚可。第一人身型中等,能推开他,如果不是门上装了多道闩,他未必能做成。”
周青云点头道:“跟我想一块去了,高手杀人,哪用得着这么多下?一刀抹在要害,咔,人就没了。不过这人还算聪明,动作尤其快。一次杀三人,一个都没躲得掉。这案子看起来简单,事却挺多的。死的人数对上了,但那个被砍一刀的丈夫,恐怕不是这位甲先生。再者凶手既然骗开了门,就没必要用匕首挑闩。还有,那杨老倌又去了哪?”
“大人怎么知道杨老倌不是那位?”
几人都看向了东北面的丙。
周青云摇头道:“开着赌局,那几张榻占着大块的地,且干干净净,说明他仍接修脚的活。修脚师傅的手,都有老茧。”
周松提醒:“方才我看过了,虎口有茧。”
“位置不对。生了茧的话,大拇指必定有,指关节会变粗。”
林拾一见周青云又看向自己,冷声道:“确实不是,杨老倌留着山羊胡,五尺二三,还算壮实。”
周松又问:“这丈夫怎么不对?鞋面是一样的料子,衣着只比那妇人略好,不带补丁,这是常理:当家人总要穿得体面些。”
林拾一不吭声,周青云亲自解惑:“鞋底不对。这鞋虽然套进去了,鞋长却不对,你们都过来看看。”
刘力看看自己的脚,小声道:“大人,我家没人做鞋,都说买鞋要往大里买,小的这鞋也这样,长了一截。”
“他有娘子,两双鞋用一块料,多半是自家做的。就算都是买来的,这鞋底也不对,买大了,能趿拉着走,但这脚跟磨损处对不上。”
几人都蹲下来看,王福问:“大人,能拿下来看看吗?”
“先不要动。”周青云转身背对尸首,突然改了主意,点头道,“拿吧,都拿在手上仔细看看。”
林拾一咳了一声,两人视线交汇,谁也没说话。
其他几人看完鞋子看袜子,铁头还将鞋子送到鼻子前嗅了一下。
周青云转回来,问:“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王福和铁头同时答。
“就是她男人!”
“那丈夫。”
冯丁慢了一拍,也是这个答案,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几个男人都死了,独她活着。从这里到县衙,以她的脚程,就是一路快跑,少说也要一刻钟。这条巷子僻静,他有的是机会杀她灭口。”
周青云点头,看向尸首甲,问:“为何要杀人?”
孔平安先猜一个:“输光了回去没法交代。”
王福也猜:“想是发现了他们合伙出老千坑他。四个人玩,他们坑他一个,他就杀光他们三个。”
“问问你们林捕头。”
林拾一吐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教:“门闩上有划痕,说明他之前来踩过点,他不是来赌钱的。”
“偷,抢!”
林拾一垂眸默认,不吭声了。
刘力见周青云坐下了,急道:“大人,既然知道凶手是谁,那我们立刻缉凶去!”
周松叹道:“不知其人是谁,又不知长相,抓谁去?”
周青云摇着“落叶扇”,不急不慌道:“这里死了人,杨老倌失踪,对面和隔壁在你们到之前没一点动静,你们猜,这是为什么?”
刘力马上答:“赌钱总是吵吵嚷嚷,烦人,如今偶然叫一声两声,不会有人管。”
王福摇头道:“如果杨老倌没死,但凡他能逃出去,照常理,必定要一路狂呼‘救命’或是‘杀人’了。”
周青云点头,看着他,示意他再想想。
“我们里里外外搜过,这些铺子彼此相邻,墙打墙,东西两头没处跑,后边是石墙,也穿不透。二楼有窗,但那是破子棂窗,钻不出去,就是能跳出去,也必定要引起注意。因此,他人还在里边。”
周青云再点头。
王福环顾四周,又来回看那三具尸首,实在想不出来了。
孔平安看看林拾一,小声问:“是不是有密道地窖?”
周青云抬手示意他噤声,于是所有人都开始轻手轻脚查看左右。
王福用他上次教的法子检查地面,查到东北角时,惊喜一叫,随即掩嘴,朝他们招手示意。
周青云小声提醒:“小心!”
撬地板这活,他们算是熟手,人尽量避远点,不正面对着板,蹲在边缘,歪着身子将腰刀扎进去,斜着撬。
板开了,里头扑出一个身影,寒光一闪,匕首朝前乱扎,他动得飞快,幸亏大伙都有防备。林拾一抬脚,精准踢飞了它。王福和铁头一齐扑向这人,合力拿住。
孔平安和刘力对视,都有些懊悔出手太慢。
周青云提醒:“里边还有一个,看你们的了。”
孔平安提着刀要往下刺,周青云赶忙说:“别扎坏了,拿棍子捅一捅就成,应该是死了。”
刘力挤开孔平安,抢着跳下去,随即大喊:“大人,里边这人是山羊胡子,被割了喉,死透了。”
“弄出来吧。能结案了,别忘了搜身。师爷,你去挑猪,一事不误两日,今儿就了结它。”
第60章
周松讶然,但很快想明白了:大重阳要去寺里,那也是要紧的事,耽误不得。再者,他上任仅半月,就能屡破大案,这样的政绩,只要没被刻意抹杀,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能往史册上记个名的。
姜家眼下有些失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朝堂上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他虽不知周家究竟要用周青云做什么,但至少眼下周家也是愿意抬举他的。
就算那位新知府有心打压,只要这两家合力,“周青云”出现在奏章上,不是难事。
“我这就去,要是没有大的,就要两头小的,实在不行,牵几头羊。”
周青云笑道:“没有大肥猪,那有什么称什么,倒也不必太丰盛。”
周松早已拿定主意,即刻去办。
林拾一押罪犯先回去。剩下几人,周青云亲自教授怎么检验,赌坊有记账的本子,顺手带上,在上边画出验格,就地完工。
四个死人,能卖苦力的活人也只有四个,临时征用几个看热闹的闲汉帮忙抬尸首。半路碰上魂不守舍的乔仵作,要不是刘力叫一声,他连这么大一群人都瞧不见。
乔富听得叫唤,回神后,连忙跪下请罪。
周青云讥讽一句:“怎敢劳动尊驾?哼。”
王福今日学了不少,意气奋发,跟上一句:“验状都写好了,下回您要赶早。”
乔富脸色刷白,急道:“这……这不合规矩,大人,不是随便翻看几下就能作数的。”
“笑话!真当自己天下无双,没你就不行了?真要说起来,先前那些验状,没有复验,个个不合规矩,那么多宗人命官司,如此潦草,若有冤假错案,你这个仵作,那是要担干系的。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我们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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