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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富垂头丧气留在原地,回衙门的队伍越走越快。
搬尸的几人原是不情不愿,谁知办完了事,知县老爷亲自给工钱,叫他们欣喜又为难。
这钱,能拿吗?
周青云笑道:“事办得不错,到门子那报个名字住址,下回再有这样的活,指定还找你们。不要急着走,吃了饭再回去。”
他将银珠子挨个抛向他们,随即高声道:“罗八,领这几位兄弟去歇一歇,半个时辰后,把锣鼓敲起来,过堂结案。”
“这么快?老爷,那妇人背上有刺伤,血一路往下,衣衫全染上了。医婆给她缝了针,敷了黑膏子,小牛送来一套换洗。她留在川堂,一直哭,问不出话来。丁三儿和高石一直在门外守着,对了,还有郑保那个癫子。”
“都是同僚,不要这样叫他。他险些丧命,吓破了胆子,在情理之中,也可怜。”
“小的知错,往后再也不了。”
“干活去吧。等下,老杨又抓老鼠了?”
“只抓了一只。”
周青云笑着点头,往刑房去。
林拾一立在门内,隔着门槛看他,等周青云靠近,他又自觉退开了,小声问:“你明知那妇人是帮凶,做了假供,兴许换鞋也是她所为,为何要帮她遮掩?”
“她要是真帮凶,门上就不会留脚印,她也不会被刺伤。她连一句谎话都说不圆,背上有伤也不敢说,想想她的处境,就不忍心为难。”
“你……”
“我没你想的那么坏。”
“这男人精明,不会轻易认罪。”
“用不着他。有凶器在,还有抢来的脏银,我们是人证,亲眼见他狗急跳墙,掳杀人质杨老倌。人证物证确凿,用不着他张嘴。”
林拾一怔住,周青云笑道:“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不逗你了,我去见见那妇人,就算她不愿意指证,好歹打听下甲先生姓名籍贯,不用做无名野鬼。你仔细想想,见没见过乙丙,不行就只能出布告。能早些知会家属把人领回去,好过留在验房发臭。”
那妇人遭此变故,缓了一个时辰,还如惊弓之鸟,他推门这一声吱呀,惊得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我就在这门口,不过来!小牛,今日又要煮大饭,你去三堂把人叫齐了,回饭堂先把面和好,那肉这就送来了。”
“是。”
陪伴她的小牛一走,妇人更是惶恐不安,抓着案上的旧砚台,护在身前。
周青云竖起手掌,心平气和道:“不用再撒谎。他人已经被抓了,鞋能换,脚不能换,他想拿杨老倌做替罪羊的主意,不靠谱。尸首会发臭,总有被发现的时候。”
她神色大变,咬着嘴,举起了砚台。
“不要胡来。既然他不怕被发现,说明你们是外边来的,干完一票就走。我知道你扯谎实属无奈,也不打算计较。我只想问一句:换鞋的那位,你认不认识?”
她双眼含泪,猛摇头。
“你是被他拐去的,还是正经嫁了他?”
妇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都忘了眨。
“你是受人胁迫,我不会为难你,看你可怜,再给你一次机会:有什么想说的,照实说出来。能帮你的,我尽力帮一把。此时不说,过后被遣送出去,可就难办了。”
妇人刚要说话,门外的丁三儿高声道:“大老爷,二老爷找您。”
“叫他去户房等着!”
“是。”丁三儿应完声,麻溜地小跑向千渺,缠住他。
妇人的胆又被吓了回去,周青云转身背对她,柔声问:“你娘家还有人吗?”
一声痛哭给了他答案。
周青云转回来,叹道:“扶你的人是老杨,不惑之年,看着风霜而已。前年丧妻,你要是愿意,我替你说个媒。成不成的,我不打包票,但要是不成,我也能替你安个家。”
妇人放下砚台,跪地垂头,一面哭一面说:“我本名彭巧儿,烟前县人,我不知他……他底线,只知道常在军户佟科家出没,都叫他盘子。我父亲出门,突发急病,来不及救治……就这么去了,是他和邻里帮忙送回来的,发丧也来帮忙。我很感激,以为他是好心人,谁知他半夜翻墙进来,将我掳走,强行……大人,我回不去了,外人只会以为我生性放荡,早和他勾搭上了,刚守孝就按捺不住和他私奔。”
“起来吧,家乡还有没有亲人?”
她摇头,周青云接着说:“本地人口少,地方穷,你不在意?”
她再摇头,小声道:“那位大哥生得像我舅舅,我这才……我不是那样的人。”
周青云尴尬一笑,忙说:“那好,户籍一事你不用愁,这事将你牵扯在内,不好立刻放走。你先去牢里待几日,过后再办。还有没有要说的?本官办事不喜欢拖,这就要过堂了。”
这一声“本官”,惊得她一哆嗦,她结结巴巴招认:“先前在别的县,还偷过一些钱。”
她生怕被误会,接连摇手,焦急地说:“不在我这,他将银子埋在城门外那处林子里,说这是退路,每回都如此。”
周青云点头,缓了口气,小声问:“很好,那我问你,他怎么知道这修脚铺里有人赌钱?”
彭巧儿从袖中摸出几团碎纸,双手奉上。
“他撕碎了叫我丢灶膛里,我偷偷留下了。”
“很好。先委屈你几日,去吧。”
彭巧儿乖顺地点头,跟着高石走了。
第61章
周青云出来,远远地瞧见丁三儿半步不离地紧跟千渺,千渺烦不胜烦,不停摆手,可惜打发不走。
周青云笑了,大步迎上去,朗声道:“二老爷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一件难办的事要找你搭把手。”
千渺不自觉地皱眉,垂眸道:“堂尊有何吩咐?”
周青云把案情大致说了,末了为难道:“我去过堂,你将这事和前边几案一起写上,我叫人快马加鞭往省里送,早点交给府台大人过目。”
千渺冷声道:“这案子还没结,怎么好写?方才只提了这男犯如何定罪,大人还没说这同伙如何裁定。”
丁三儿插一句:“二老爷有所不知,她被扎了一血窟窿,不是同伙,也是受害人。”
“你懂什么?那不过是苦肉计。她来报案,说的是有人杀她丈夫,还要杀她,说她丈夫中了一刀,这些全是谎话。这样的人,自然……”
周青云神色不变,耐心替他解惑:“你要是去过命案现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第一具尸首趴在凳子上脸朝下,脚上套着彭巧儿亲手做的鞋,第一眼自然会认错。一屋三尸,血流一地,那样的场面,我们这些大男人见了都心慌,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大悲大痛兼惊慌失措,没有看清且不敢翻看才是常理。有人在背后偷袭,哪里敢回头看凶手,虎口逃生,语无伦次,也在常理之中。要是藏了奸心,何必往这跑,跟凶手一起逃走,不是更好?”
“那是为了……”
特意把这江洋大盗弄来,为的就是弄出一个错案好叫周青云出丑,谁知他一点不上当,不到半日的工夫就料理完了。
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可恶!
“万里想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
多说容易出错。千渺垂眸道:“卑职想岔了,大人断案如神,这妇人属实冤枉。”
周青云笑笑,从袖袋中摸出那团纸,叹道:“这是贼人同伙传的信,那人闻到风声,势必要逃。当务之急,是赶紧告知万府台,好叫其他县早做准备。”
千渺咬着牙应:“是!”
千渺一走开,丁三儿小声道:“大人,我看他不来。”
周青云笑笑,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小心些,别得罪他。”
“小的明白。”
“你跑腿快,替我去杨家铺子催一声,就说先前订下的棉花棉布,这几日再不送来,那我可就不要了。”
“小的这就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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