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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户觉得这是小事?那我也问一句:听人说千户时常上花楼,《大闳律》载有明文:官员狎妓,杖六十,解任,永不录用。你……作何解释?”
尤千户气成了猪肝脸,指着他怒吼:“你!”
周青云拱拱手,笑道:“将心比心,千户知道被冤枉的滋味,才能体会我的难处。”
尤千户心虚,尴尬道:“衙门还有要务,告辞了。”
“手里还有一宗大案未了结,周某不便,请见谅。师爷,你代我送一送。”
第62章
打发走上面来的,还得再拿捏下面的。
“徐典是吧,你这名字取得好啊,命里注定要来做典史。徐典,徐典,也可以叫徐史,哟,还是徐典更好。”
徐点正色道:“大人,卑职的名字是徐点,画龙点睛那个点。”
“噢……煽风点火那个,明白明白,那个……方才没工夫看,光听尤千户说去了。这……你家是哪的?高堂是否健在,妻儿跟来了吗?”
徐点拱拱手,略过不答,只说:“多谢大人关爱,卑职自行安顿,不敢劳动大人费心。”
“寅宾馆空着可惜,改出了几间房,里边铺盖齐全,你要是不嫌弃,想歇就去歇。这县衙,先前乌烟瘴气,积案可疑者居多,正要一一复查。你来得正好,我这里刚好缺帮手。我没有别的吩咐,只有一条:用刑要慎。太祖有训:凡所讼,要明,不明,则刑罚不中,罪加良善,久则必遭天谴。刑讯之下多冤案,我翻了过往案卷,死在严刑下的犯人年年有,数量还不少。将来有一日,上头查起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尤其是典史这个位置。你不想替人背锅吧?”
徐点皱眉道:“大人,此地民风刁悍,倘若……”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你要说铜狮县穷,我能拉你说上三天三夜。你说这里的人坏,这我就不懂了。”
“我听许多人说过,说衙门里的人,跟本地大户长久勾结,欺压无辜。又说野豹山匪盗猖獗,过往的……”
“那都是老黄历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你放心,衙门里这些人,个个老实忠厚。凑巧有点事,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他全程用“我”,拉拢的意思很明了。身为下吏,徐点不能做得太过,只好跟上。
三堂内,女犯们正在院中忙着裁布铺棉片。
“四老爷,你看看,别处有胥吏欺压勒索劣迹,衙差们富得流油。我们这,穷得连夹衣都置办不起,个个单薄。食米食米,每月只那点米,果腹之外,再无结余,我见了心疼,特地为他们操办。三娘,过来替四老爷量个身。”
徐点想要推辞,周青云接了江三娘手里的尺,亲自为他量了肩背,飞快地报了数。
“这……怎敢叫大人破费?”
“诶,花不了多少钱。借一步说话。”
两人退出来,周青云亲热地揽了肩说:“这些都是禁中女犯,找她们做事,一日不过记半升米的账,比起裁缝铺子,便宜了不少。这棉花和布,扯上一身,也花不了多少。若是省下这钱,天冷了,冻死一两个,那要给抚恤银子,或是冻坏了不上工,到时就麻烦了,容易耽误事。”
“女犯?”
徐点心想:这人果然是胡来!
“你放心!男犯也不得闲,木工、打铁、开篾,都在狱房后排房忙活。总不能犯了事,还叫朝廷白白地养着他们!”
“大人,这不合规矩。”
“徐点,史书上有个金知县,百姓爱戴,皇上称赞,你听没听过?”
“没有!哪朝哪代?”
“咳,野史也是史。总之呢,这位大人说劳动能修养心性,我深以为然,照着他的法子来,果然有效。不信你去看看,吴峦,领四老爷去后排房巡查一番。”
“是。”
男犯女犯都归典史管,徐点一面盘算一面走。
隔老远就听得到后排房有大动静,打铁炉这里风箱扯得呼呼呼,铁打得咣咣咣,热火朝天。两排锯床,弹墨线的吆喝,锯子扯得呲呲啦拉,刨子唰唰唰,锤子当当当,忙得不亦乐乎,井然有序。
再往前,编箩筐的人在催开篾的:“快点吧,这就要用完了。”
上漆的不小心掉了刷子,顺口骂了句娘,立刻反省:“啊哟,嘴快了,千不该万不该,是我错了。”
附近两人发笑,但谁也没耽误手头上的活。
吴峦高声道:“这位是新任典史!”
众人抽空瞧上一眼,齐声应“知道了”,随即生怕落后,又忙了起来。
徐点傻了眼:这……不好挑刺啊!
李贵这样的名字太普通,哪个县哪个乡都有。周青云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打发周松帮他去找老陈头和老杨问问他们眼里的李贵都有哪些。他在户房叫一声冯康,低声问了他。
冯康摇头道:“不知道有多少李贵,但这附近没有叫这个名的官,或是大户。大人,就是本名叫这个,一光辉也得改了,这名字,听起来就不体面。”
周青云恍然大悟,凑近了问:“这名字,听起来像不像个下人?”
冯康点头,笑道:“谁不喜欢富贵?自己取来俗气,叫身边人改个名,一个叫富,一个叫贵,贴身伺候,那就是富贵相伴咯!”
周青云跟着笑,夸了他一句,随即去二堂找千渺。
“万里,又有事了。”
“大人请说。”
“牢里的人供出一个李贵,木子李,富贵的贵,你替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查出哪个大户家的下人里有这样一个人。”
“大人不是录过人名吗?”
“或是改了名字,或是撒了谎,总有漏网之鱼。你是进士老爷,聪明又能干,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好。对了,还有这两样。”
他把拓下乌木牌和木块上符号的纸也拿了出来,递给千渺。
“上头说你在京备考期间就帮着官衙破了奇案,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是从犯人身上搜来的,我怀疑县里有人通敌,你要是能查出来,我一定上表朝廷,替你请功。将来……你好生办这些事,大哥我才疏学浅,全指着你了。”
他说完就走,留下千渺犯了愁:他为什么全告诉了我?
他很快就想通了关节:这是上官交代下来的任务,我要是不给结果,显得我无能,要是交了结果,那不是帮他的忙吗?
卑鄙!
见不着心肝肉,到处求情也不得通融,塞银子也不管用。乔富心知这是要往死里搞,急得六神无主,饭也吃不下,一直在川堂等着。
周青云也急,去同志县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他在一堂转来转去等不来,打算绕去后边找树上人。
他一路过川堂,乔富着急忙慌追上去,哀求道:“大人,小的知道错了,求您……”
“一边去!”
周青云扯出袖子扔下他,大步朝着屏房走,站在台矶下,仰着头喊:“嘿,那个,就你有空,你往同志县跑一趟,看看我们的人究竟是怎么了?柴房对面的牲口棚里还有驴,算了,这个太慢,你去城里租匹马,记我的账,快马加鞭赶过去帮忙。”
千山尴尬地缩着腿——藏哪都能被他看见,这要是传出去,师兄弟们还不得笑话死。
他装死。周青云着急,再开条件:“你替我办这事,只要办好了,你也来衙门当差。壮班捕班都缺人,我说的话,保管算数。”
千山没答应,假装没看见这人,翻上屋顶,跑了。
这人没给个准话,周青云不放心,又回头去找林拾一,仍旧不见其人影。高石天生神力,但他不会轻功,也没有正经的武功路数,真要武斗起来,没什么胜算。周松去写公文,还没完事,不见回转。
周青云扶着柱子来回思量,盘算着还能借哪些可靠的人,又懊悔为何不早点学骑马。
乔富逮着这个空子,又追上来嚎:“大人,大人,那文氏是我表妹,她寡妇失业的,日子艰难,我这才搭把手,偶尔过去看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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