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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想起他那股恶心人的“黏劲”,只要被烦的不是自己,还怪好玩的。
“哈哈,准了!”
外头天开地阔,风轻云淡,回宫有一堆不想见的人,不想做的事,不想说的话。
皇帝翻完折子,打发走那些难缠的老东西,又想起了混子。
“去把他带来。”
袁梅一听就明白,领命而去。
“等下,他究竟跟你说的什么?”皇帝故意诈他,“字数对不上。 ”
袁梅不敢再隐瞒,跪下一五一十说了。
“他怎么知道你把侄子安插进来了?”
“老奴不知,主子,老奴该死……”
“得了,少啰嗦,快去叫人。”
“是。”
皇上是反复无常的性子,这事到底过没过,袁梅心里没底,有心想交代周青云几句,又怕适得其反,只好忍了。
这人为何要戳破这事?要是纯心害他,先前就不会帮他遮掩。
周青云没打算安慰人,只笑不说话,进了勤政殿,不是很想跪,便装瘸腿。
皇帝一眼就看出来了,又气又好笑。
“要不要朕下令把它打断了?”
“那还是算了。”周青云不装了,“勉强”跪下,认真行礼,“臣周桭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我先问你,你怎么知道袁梅和方适是一家的?一个袁,一个方,袁方,方圆……”
皇帝说到这,乐了。
周青云撇头看向门边的六足圆凳。
“赐座。”
周青云跛着脚走过去,皇帝在后边笑。
周青云坐好了,慢悠悠地说:“捡过几年骨,面颅骨点是辨认的依据,那侍卫跟老人家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
“你怎么知道他年轻时什么模样,就凭骨头?”
周青云耸耸肩,随口说起:“成年之后,骨头大致不会动,将垮下来的面皮推上去就成了。公公年轻那会还是挺标致的,应该有一双灵秀有情的眼睛。可惜眉骨不够,年纪一到,眼窝凹陷,面皮垂下来,耷拉成了三角眼,苍老又疲惫。”
皇帝想起当年事,摆手打发袁梅:“下去歇着吧,带了那么多徒弟,何必苦熬自个,随便叫一个过来伺候。周青云,朕是喜欢找些乐子,但人在这个位子上……”
袁梅退下,皇帝回神,转头道:“说正事吧。 ”
“我有一堆的事要说,皇上是否有空?”
皇帝抬眼看他。他接着说:“成百上千把刀对着我,我担心保不住,因此没把证据带在身上,托付给了可靠的人。这些事,皇上先听着,觉着可信就信,不信就暂且丢一边。”
皇帝招手,示意他继续。
“头一件要说的,是有人私铸兵器,有神秘人用飞箭偷袭杀人。”
皇帝皱眉道:“民间私有,只禁火器。”
周青云掩嘴打完哈欠,眨着眼说:“县衙兵房有几箱废弃的旧箭断刀,我找人打磨后拿来加固院墙。我细看过,命案里出现的箭头,跟官家铸造的箭,成色不同,比官家的箭更好。”
“哦?”
弓箭叉刀剑不在禁限,允许买卖,但一则限定了尺寸,二则限定了出处。民间私铸的箭,比官家的更好,这确确实实是大事!
皇帝很快冷静下来,这家伙说过觉得信就信,不信就暂且抛开。
“第二件要说的是冤案。佟善在任期间,冤死枉死者……不计其数。”
“你查的那些,还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
“那你想要什么?”
“回去,接着查。”
皇帝不愿意被他牵着鼻子走,摆手道:“空口无凭,朕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
周青云如他所料地平静,揉着眼提要求:“我的眼睛不好,不能正对着这样的灯。”
皇帝摆手,伺候的太监先拿走周青云身边的灯,放去炕桌上,再将正座两侧的灯换到高灯台上,远离书案。
第117章
殿内还是亮的,但明暗交换,有了点波谲云诡之意。
周青云眨着眼继续说:“前任知府、臬台,都牵扯其中。”
“这些不用你管。”
“臣明白。”
一个“臣”字,将先前那些亲近冲了个干净。
那一处的暗淡,让他的瘦弱更显单薄,脸上有种难以言说的忧郁,再加上声音里的低落,悄无声息地击中了皇帝,一种愧疚陡然而生。
这人,明显和周祯不同——可笑地坚持为民请命,可怜地夹缝里求生。
“周家一早将他们献了上来,我不告诉你,是免得你为难。”
他一改自称,周青云顺势而上,抬眼看向炕桌,随即又受不住地扭头看回来。
“皇上觉得我像周家人吗?”
皇帝瞟一眼镇纸,再看向前方,淡淡地答:“不像。”
“我在他家也骗了些钱。”
皇帝忍住不笑,作古正经问他:“你一路坑蒙拐骗,这样坦白,不怕我追究你的罪责?”
“没有,没有拐。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河狭水激,人急计生。我读的书少,背后没人,想做好事,只能用些非常手段。皇上是天下最大的好人,我知道皇上看的是好事,不是做事的过程。”
“你这样说,我连气都不能生了?”
“是!”
这混球。
“行,我知道了,这些事,不要对别的人说起。若有人质疑,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赦你欺无罪。”
“空口无凭……”
“你!”
皇帝气乐了,看向面前。年轻太监上前来研墨,趁这会,他又问:“你在这位身上看出什么来了?”
周青云起身,跛行向前。
皇帝佯装生气,指着他的脚骂:“玩够了没有?”
“没有。皇上不爱看,那我换一个。”
周青云不跛了,改用鬼步
戏曲里的鬼步,小碎步快速移动,看起来像是鬼在飘
绕着弯飘过来。
眼见他又要开口唱戏,皇帝认输,气道:“随你随你, 把词咽回去,暂且憋一憋,别耽误事。不要动手,只准用眼睛看。”
“借个眼镜。”
皇帝乐了,故意问:“你不是有吗?”
周青云果然难受了,咬牙切齿说:“被人昧下了!”
入席前搜身,说玻璃眼镜是利器,收走了。要不是白臬台插一脚,他是一定要装疯收拾那混蛋,再把东西拿回来的。
皇帝靠在椅背上哈哈大笑。
“你拿他一千六百两,他才拿你一副眼镜,你有什么好气的?”
“我的眼镜来之不易,是无价之宝。”
“又胡说。行了,这是玳瑁水晶镜,先将就用着。”
周青云戴上,嘟囔一句“不如我的好”。
这是先帝留下的玩意,这个混账爹给他留下个大烂摊子,坑得他很惨,因此皇帝并不恼,只催他:“看出什么来了?”
“这是个女的!”
“噗……”
太监跪下了,皇帝察觉失仪,拍着桌子训斥他:“太监也是人,不得羞辱。”
“真是女的,皇上问问他。”
“绺子,你是哪年进的宫?”
太监连磕了七八个头,再战战兢兢回话:“回主子的话,奴婢是宏拓六年进来的,原先在……”
“他说你是女的,你有什么话要说?”
“回主子的话,奴婢千真万确是男儿……至少从前是。不过,奴婢出生那会,家里老人说八月生的养不活,因此穿了耳洞,当女孩儿养到六岁。早就长起来了,看不出半分。”
皇帝嫌他啰嗦,赶紧打发了:“到门口站着去。”
周青云自觉接上:“我眼睛不好,看不出来,是听出来的。有老乡来找她,叫的是六妹儿。”
门口那位跪下讨饶,周青云帮着解释:“那位穿的布衫,发丝干枯,或是洒扫,或是打理苗木,总之干着粗使活。我只听到两厢问候,互诉担忧。人情世故而已,走到哪里都是如此。”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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