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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云不置可否。皇帝重叹一声,垂头说:“这事不好怪罪周家,当初在那边的人,是董岭,已因牵扯别的事伏法。”
他不想动周家,是预料中的事。周青云干脆顺着他的意思说:“周守备英勇奋战,将这些地夺了回来。”
“哦?你是说……”
“皇上,军中为何不安插耳目?”
“这些事,我知道了,不用你管。”
周青云笑道:“皇上,那边的人要真是为了挑起战火,知道城墙是纸糊的,那会就是极佳的机会。”
皇帝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越发觉得荒唐,皱眉问:“你是怎么想的?”
“有没有可能他们打不起仗,争那些地只想活命?”
“那这几年的战事,全是为了夺回田地,苦于不好上报?”
皇帝铁了心要保周三这个挡箭牌,周青云只得妥协,点头说:“通关之时,那边牵来牛马羊换粮食,彼此相安无事。封关之后,纷争不断。”
又是混蛋爹干的好事!老祖宗传下来的好江山,在他手里全乱了套。
“你是说恢复往来?”
“交战几年,周守备最懂那边的形势,不如派他……”
皇帝不是个任人摆布的,摆手道:“这是大事,还得从长计议。对了,你管这些做什么?”
“想要牛马羊。”
“还有你不想要的东西吗?”
“有,多了去了。好吧,我说实话,落梅庵的枯骨,有个公道要讨。”
皇帝没装傻,直白地问:“你想要怎样?”
“弄死罪魁、祸首。救回幸存的人。”
“罪魁是谁,祸首又是谁?”
“老太婆,老妖僧。还有……皇上,我才知道夹棍还有第二种用法。”
“这玩意除了夹足,还有什么?”
“古人精妙,还能用它让不正经的人变正经。”
皇帝瞟一眼殿外的太监,回头笑问:“当真好使?”
“试试就知道了,我不想放过丧尽天良的畜生。”
皇帝收了笑,正经问:“你怎么知道他家是哪些人做了孽?周祎后院只有一个正妻,膝下有一堆儿女,他就可疑,你又说要用他出关?”
“皇上,戴过绿头巾的人,不背口大黑锅,怎么凑齐活王八?”
皇帝要是真把周三当心头肉,就容不下他这个奸生子,但看起来并不是,从那块击落飞箭的银子开始,就有了迹象。眼下他刺这一句,皇帝眉眼不跳,那事就得了确信。
郝淑妃生了大皇子,在她之前的数年间,无人生育,可惜这位不多久就香消玉殒。郝嫔看似被冷落,实则是重重保护。
这两位才重要。
皇帝在他面前没有掩饰,或许是难得展露真性情,或是没打算放他活命。
“皇上,有什么活要干,您直说吧。趁我还能喘气,早点办完。”
皇帝白了他一眼,不上当,冷声问:“你还有什么话没说?”
周青云笑道:“剩下都是些不要紧的事,往后再说。”
“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皇上有什么不敢的?那些只是我猜想,不敢大放厥词,那是欺君大罪。”
“说吧,朕赦你无罪,说不出个所以然,那才是欺君。堑龙卫的人记得清清楚楚,你求他们救命时喊了什么。”
“铜狮藏了个天下第一的大画师,画的雨竹萧清高洁,风骨峭峻。这竹先生的名号,皇上听说过吗?”
“这你也信?”
“不信,不服,我画的萝卜、南瓜才是天下第一。”
“得了,别吹了,赶紧说事。”
“传说竹先生隐居铜狮,占了几座山,潜心作画,任何人不得打扰。野豹岭这个匪巢,传说中凶神恶煞,剿不动,但无人经历过。听说姜通达派了心腹和大队人马在铜狮找他儿子的遗物,我凑巧捡到了几张账片子,记的是某年某月收多少多少,有的一月百来斤,最多的一月三百斤。对了,万府台怎么都瞧我不顺眼,连连声讨……”
“行了。”
一堆传说听说,万一查不出来,他能撇个干净。皇帝心里早就有了数,没跟他计较,用指尖轻点书案,接着说:“万家有个姑奶奶在长春宫,这是第一件事。”
周青云抢着说:“盗亦有道……”
皇帝斜睨,不悦道:“又有哪门规矩?”
“好吧。皇上,请吩咐。”
“她常伴太后左右,朕怀疑她和外边私通消息,明日你跟朕过去请安,替朕留意留意。”
是太后非母后,这情分,值得商榷。
“不用动手?”
“她为人谨慎,又得太后看重,不会轻易让你靠近。”皇帝知道他见识少,又说,“宫令女官,正一品,身边总是跟着一堆人,皇后贵妃都要敬她三分。”
“那就让她来接近我好了。既是古井,恐怕不会露痕迹,表面看不出什么。”
皇帝大笑道:“你也太看得起自个了。是有几分标致,庵里的尼姑见了你,可能会动春心,但她那样的人,当真是古井无波。这美人计,用过,惨败。”
“不不不,让她将我视作敌人就好了。至于怎么安排,那是皇上您的事,我可不管。”
“只要你不怕污了名声,那行,今晚你留宿这边,明早就会有人来训话。”
他这张脸,最好做文章,本就有人怀疑周家会用他来接替周三承宠。
周青云得意道:“外人爱说什么,由着他们去。我脸皮够厚,不在意。我娘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不会生这等闲气。我娘子明察秋毫,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皇帝难得没奚落,垂眸道:“好福气!”
“那是。”
他没有借机抱怨身世,皇帝又有些意外,不经意就辩了一句:“我没有明令禁止他生儿育女。”
那他也不敢啊!
周青云配合道:“是周家老虔婆恶如虎,她就该死!”
这算不得假话——在周家人眼里,周祯是皇帝的禁脔,容不得半点瑕疵。
“我知道了。”
这天下,要操心的事太多,有些事,不是他没想到,是管不到那么多,只能丢一边。
想要做个十全十美的普通人,尚且难做到,要做一个面面俱到的皇帝,就更不可能。
“您知道了,那给我个免死金牌啊。以身犯险,我得求个保命符。”
“戏看多了吧?没有那玩意,丹书铁券不是个好东西,谁得了它,只会死得更快。”
“就是这么一说,我眼下身份不明,总得有个吓唬人的玩意,不然谁见了都能踩两脚,一步都走不动。我看这佩就不错,扳指也行,能都给就更好了。”
皇帝忍着笑说:“你的心也太贪了!”
“只借来用用,等我走的时候,再还给您。”
皇帝给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那不成笑话了。
皇帝解下碍眼的辟邪福袋,丢给他。
“长春宫彭神仙给的,那边的人都认识这个。”
“宫里也养着道士?”
皇帝嫌道:“哪里没有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对了,那庵堂和寺庙里都有鬼,道观呢?”
“和顺宫,我想查,暂且没寻得引子。我撩了一下常住那里的梁裁缝,观里的人立刻把他打发走,撇得干干净净。”
“可疑吗?”
“我看谁都可疑。”
皇帝很想说“我也一样”,可他不能像这家伙一样随心畅言。
悲哀!
袁梅在门外提醒:“皇上,二更了。”
“送两壶酒来,这里的事,不许外传。”
等人一走,皇帝苦笑道:“不许传的,一定会传,一万双眼睛盯着我。想必周三跟你说过,当年我假借他的名号躲起来撒气。”
周青云摇头道:“我与他,只是陌生人。”
周祯不敢透漏皇帝的事,他也不必问,自己猜得出来——皇帝想得出立靶子的主意,就不是个甘于被拿捏的,说什么迫于师命闭关苦练,实则是关门放肆,释放心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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