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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望头疼得很,她以为任平生娘亲的事情,已足够让这个还年轻的小鬼认识到地府规则的不可抗力,可他仍然固执如斯。

再没了好气,莫望大骂:“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半吊子的提魂使,十八品芝麻鬼官,还真把自己当菩萨了?那个萍萍又是你什么人,不过一个凡人,天底下孤女千千万万,你怎么不个个都去管一管?她走她的人间路,受她注定要受的罪,究竟跟你有屁的关系啊!”

“是,她是跟我没关系。”任平生气急了,“我不是你,你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从来就没管过平民百姓的闲事。活着不管,死了更管不着!”

“莫望,你从来只管跟你有关系的人。我不是你,我就爱管闲事。萍萍是孤女,我还是孤儿呢!没关系又怎么了,我就要管!”

莫望脸上白了一大片,叫任平生气得说不出话来。任平生自顾自在院子里到处找线索,可实在没有踪迹,只好往外走,去人海里捞针。

“任平生!”莫望喊他,喊得任平生顿住了脚。莫望只觉得身心俱疲,师父的事还砸在心头,任平生又要不知死活地走上她当年的老路。她带着浑身的挫败,又含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委屈,低吼道:“我不是金枝玉叶,我是下人的孩子,在那些贵人眼里,从来都是个可以随意拿去牺牲的物件。”

任平生自然知道,只是一时口不择言,眼下听到她这般语气,想道歉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望盯着任平生的背影,继续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不是因为我出身高贵,不屑去管。我早就管怕了,你知道的。任平生,你,你不要学我,人间的事,我们不该管,我们管不了。”

大门嘎吱一声,那道门缝又被推开了。莫望和任平生齐齐停下争吵,抬眼往外一看,门缝外头正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得灰扑扑的,发髻却一丝不苟,脸色惨然,眼珠晦暗,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就站在那儿,直直朝门里望来,两手端在身前,腰肢轻轻扭着,依稀还能看见一丝当年花魁的风姿。

“秦楼月?”任平生失声叫出来。

第42章 判恩仇

关于秦楼月,莫望师徒俩在得意山庄最后得到的消息就是老皇帝那个中年下属做主把人放了,但也“封了口”。

她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不再是罪奴,可以离开春深处,却成了一个哑巴。

莫望其实从没有窥探过她的命数,窥命并不容易,会有反噬。是以,莫望也不知道如今的境况是不是秦楼月这一生本该如此。

但当初安排她去找老皇帝的时候,莫望打算得完全,确定绕开了地府条律。如若那时候秦楼月没有多嘴说出莫望来,引得老皇帝不死不休,也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会在猪市坝重逢,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不说别的,单是秦楼月生前的风姿名气,就让人没法将她和又脏又穷、格外下九流的猪市坝联系起来。

花魁娘子早已不是当年风貌,尽管还保留着荆钗布裙难掩的艳色,却似是一块桂花酥落入尘淤, 谁都看得出来它一定精美又昂贵,也谁都看得出来,那上面的污浊再洗不掉,这糕点已无法入口。

一双眼睛里装满仇恨与不甘,嘴上带着阴惨惨的笑,怎么看都不会是上门来找他们两个叙旧的。

莫望打起精神,冷冷问道:“秦楼月,你这是做什么?”

秦楼月已说不出话来,但不知为何,她连像在萍萍面前那般比划也不愿意,尤其是对面站着莫望和任平生的时候。

这两个人,一个是害了她祖辈,毁了她今生和以后的罪魁祸首。另一个,是那祸首的狗腿子,那天明明都有本事骤然解开绑她的绳子,甚至明明都将她圈在怀中了,只因莫望不发话,就不肯一鼓作气将她救出那险地。

她被囚车拖着游街,下半城上半城,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从前打心眼里瞧不上的恩客,就夹杂在人群中指指点点,再没了为她着迷的神情,只剩下对那位贵人的畏惧,和对沦为囚犯的花魁的嫌恶。

她坐在囚车里,尽己所能地低下头蜷着。可囚车四壁的木头栅子什么也挡不住,嗡嗡的议论声和那些如有实质的目光,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将秦楼月淹得喘不上气。

还没走到得意山庄,她的孩子就没了。士兵们毫无怜惜地将她拖进地牢里,都没一个人发现她裙子底下的血污。

秦楼月原本并不心疼这个孩子,将计就计怀上的而已,谈何母爱?如若一切顺利,她本也计划借着孩子脱籍之后处理掉他。留着为哪般,证明自己在春深处不堪的过往,还是给未来自由的日子平添负累呢。

可他自己没了,在游街的过程里,被那么多双眼睛凌迟一般盯得没了,秦楼月忽然就开始心疼他了,就像心疼自己一般。

她是花魁娘子,暗地里攒了许多银钱,只要脱了籍,光明正大走出春深处,日后就是一片坦途,山高水远,任她自由。

如今却成了个哑巴,攒的那些银钱更是不用想,早在她被得意山庄的贵人带走的时候,就被春深处的人抢的抢分的分了。谁会给她留着,得意山庄里的人,连县令、连州府衙门都不敢得罪,秦楼月那般不留颜面地被拖走,可见得罪得彻底,难不成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么。

活生生在地牢里熬了几个月,秦楼月断了舌头,一无所有被放了出来,赶她出去的侍卫如同赶苍蝇一般。

若不是这两个明明有天大本事却害她、不管她的人,怎至于如此。

她是在无意中看到任平生出现的。没了钱财,身子残疾,万幸得意山庄瞧不上她的首饰,才叫她出来之后能卖了朱钗项坠,好歹算是换了点银子,在下半城最便宜的地方找到了地方住。

钱花光以后,邻家有个妇人见她哑巴可怜,便带着她一起去富人家收衣裳洗。就是在送完衣裳回下半城的路上,秦楼月一眼瞧见了任平生,挺拔利落的少年郎,一点没变化,拎着一只包袱,在酒馆停下来买了一包花生米,便溜进猪市坝,翻墙进了那个传说闹鬼的凶宅。

秦楼月本以为是任平生悄悄找了相好,莫望不同意,只能偷偷藏在这儿,背地里幽会。没想到等任平生走了之后去看,竟是个几岁的小姑娘在院里,木木呆呆的,总不能是任平生的女儿罢?

无论是谁,任平生这般偷偷摸摸地养着她,一定是珍重极了,不能见光的。

秦楼月费了好大劲讨那个小姑娘的欢心,可糖果珠花一概哄不得她。来去几回,她又遇到任平生,这才发现他又专程在酒馆停下,买了一包花生米。

花生米果然管用,小女孩就那么踏出了院子。

她带着痛快,带着得意,冲莫望和任平生咧嘴大笑,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渗人动静。

“是你带走了萍萍。”任平生双目喷火,虽然秦楼月什么也说不出来,但在这里遇上她,还那般报复似的张狂大笑,足以叫任平生想明白其中关节了。

秦楼月还在大笑,任平生健步冲上前,再也顾不得门上的封条,顾不得惊动凡间的秩序,一只手就将秦楼月拽得双脚离地。

“她在哪儿!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任平生几乎要喷出一嘴血沫子来,秦楼月却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挑衅的眼神在他和莫望之间来回扫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要看他们死活不能如意的样子。

攥紧了秦楼月衣襟的手掌,几乎不受控制地移到了秦楼月脖子上。莫望一惊,慌忙拽过任平生阻止他杀人,秦楼月没了依托,瞬间如一滩烂泥般融在地上。

任平生已经快要失去理智,脾气本也不好的莫望只好忍着暴躁,问秦楼月道:“萍萍到底在哪里?”

秦楼月眼睛一弯,缓缓伸出胳膊,露出没日没夜洗衣裳泡得发白、发皱的手掌,横在脖子前,带着笑容狠狠一划。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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