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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舒慌慌张张不知说了什么,他也不知回答了什么,等挂下电话时,手机显示通话时长接近半小时,可他都没感觉自己说了这么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牧阳看出他的六神无主,把他握在手里,已经滚烫的手机取走,攥紧了他的两只手。
方恒的双手冰凉,掌心全是冷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方恒想不通,“普通人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楼梯间的灯光很暗,但此时此刻,窗外的夜色更暗。
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牧阳也想不通,这样巨大的灾难,怎么会降临在一个他们认识的人身上。
两个小时之前的地震……
他和方恒甚至还坐在烤肉店里说些现在已经记不起来的话题,一直没有拿起手机,更不关心这个世界的任何新闻。
可是就在当时当刻,却有无数、无数的人处于无法预知的灾难之中,也许仅是一念之间,还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普通人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整片黑夜都陷入了沉默。
第40章 度日
凌晨三点,十一层的会议室里临时拿来了不少折叠椅,等消息的亲属们已经不怎么说话了,只是坐着,拿手机刷着有关地震的消息。要是谁有能人脉能打听到土耳其本地的消息,就会被其他人牢牢守着,指望他能带来一点希望。
三点半时,陆舒到了电视台楼下,方恒把她接上来,把现有的消息都一股脑告诉她。她原本在外地跟朋友一起旅游,差一个晚上就要坐飞机去乌鲁木齐了,幸好没走。
她化了妆,来的一路不知道哭了多久,妆是花的,眼也是红的。
方恒与她说不上交情多深,但跟陆起哲在一时,一年到头总要见上两回,逢年过节的,一起吃个饭、聚一聚。如今这种情况,他没立场说些过于关心的话,只能寒暄着问她,“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处理得来吗?”
“不知道,我还没细想。”她把微信通话记录上下翻了翻,“要是大使馆一直找不到人,我就托我老公问问能不能自己去土耳其。”
方恒依稀记得,她丈夫是外企的工程师,长年在欧洲几个国家出差。
“其他家属也有说要自己去土耳其当地找人的,但现在是最乱的时候,要过去一趟恐怕不容易,不如先等一等。”方恒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一点用都没有,消弭不掉陆舒心里一点半点的焦虑紧张。
最终,只能默不言语地,面对面坐着。
陆舒四下看看,还是忍不住说,“方恒,今晚实在是麻烦你了,这里有我,你先回去吧?”
她看向牧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消息,总不好让你们一直这样陪我。”
这不行,总不能抛下她一个人在这。
牧阳知道症结在自己,跟方恒对了对视线,点头准备先走了。
他把刚刚从便利店买回来的东西交给方恒,里面是他和方恒一起下楼时特意买的吃的,八宝粥、面包,还有灌装的咖啡和从保温箱里拿的热茶。
再没心情吃东西,人也会饿。饿了就应该多少吃点,不管怎么样,再最坏的消息到来之前,自己不能先倒下。
方恒只把他送到了电梯间里。
牧阳知道他脑海里的弦绷紧了一晚上,大概不论跟他说什么,都不会起作用,只拍了拍他的手背,转头自己下楼了。
四点多,天还黑着。
牧阳在电视台门口打了辆出租车,报了自己的地址。
司机师傅的玻璃杯罐着浓茶,打表时伸头看了眼窗外,“这个点从电视台出来,小伙子是当记者的?”
“不是的……”牧阳不知该说什么,他说困不说,只是有点累,于是降下车窗吹吹风。
他问司机,“师傅,你知道土耳其地震了吗?”
“地震?”司机师傅跟着导航的路线走,没太留心他的问题,“什么东西地震了?”
牧阳沉默着摇摇头。
他向天望了望,心说——老天保佑,陆起哲你可一定要活着。
他不能接受一个前几天还站在他面前,跟他针锋相对说着话的人,说没就没了。人生再无常,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怀着这种忐忑的情绪,牧阳即便是回去洗了澡、睡了觉,也没休息安稳。他五点躺下,还是下意识拿手机刷了刷相关新闻——没有新闻。
只有推特实时的消息里,充斥着人们的焦虑、不安和痛苦。
……怪不得人们需要记者。
牧阳放下手机,长叹了一口气。
十点,他一觉睡醒,看到了方恒给他发的信息:陆起哲住的酒店确定塌了,人应该在里面,当地的政府正在救援,希望能救出来。
消息接收于半小时前。
牧阳打通了方恒的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了,他沉默了两秒,说了句傻话,“……我忘记给你买手机充电线了。”
方恒很平静,“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他姐姐说,有消息会再跟我联系。”
牧阳很意外,“她一个人吗?”
“她找了个朋友。”方恒紧接着说,“我毕竟是个外人。”
牧阳不知道顺着话题说,他问方恒,“我今天录完音之后,能去找你吗?”
“能啊,你来我棚里,我们就近吃个饭。”
“嗯,我去之前给你发信息。”
牧阳挂下电话,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
他在微博上看到了很多人转发土耳其地震的消息,联想到昨天他在电视台里看到的每一幕画面,心里只觉得闷沉。
如牧阳的设想,下午的工作很早就收了。
他在地铁站的面包店里买了点甜食,一进门就拿给方恒。
方恒理所应当要拒绝,但他也反问,“你今天吃饭了吗?”
“好吧。”方恒只好吃了一个看起来最不甜的蜜桃味冰面包。
“今天没活还来棚里干嘛?”牧阳直说,“在家里多睡会不好吗?”
“能睡着吗。”脑子是个好东西,但方恒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前男友还被埋在沙土堆里呢。”
这是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两个人都很沉默。
但方恒是真的累了,他头昏脑涨,“……头疼。”
牧阳坐在沙发上,向他伸手,“睡会吧。”
方恒躺了过去,侧枕在牧阳腿上,还跟上次一样。只是方恒这次累狠了,一歪头就睡着了。牧阳发现他攥着自己的手一直没松,攥着,攥在怀里。
——灾难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磨难。
牧阳弯腰抱住了他,放平自己的呼吸,与他抵在一起。这一觉方恒大约睡了三小时,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不知怎么,终于感觉到饿了。
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两个人点了外卖——辣椒炒肉、西红柿炒蛋、清炒白菜。
没什么胃口,就吃得清淡点。
牧阳比平时显得沉默一百倍,这让方恒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他试图开玩笑,“其实陆起哲的事,本来跟我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你们两认识了这么久。”牧阳从昨晚起,心情就一直好不起来,“而且我昨晚在电视台的时候,看到了他们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记得这些表情的细节。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替他们难受。”
“谁不是呢。我以前还羡慕过陆起哲,说他两本护照都要盖满戳了,一年到头都能公费旅游,在外面拍下来的照片寸了十几个G的网盘。”方恒现在说起这些,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但他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了,他端着饭盒,夹着炒蛋,看着对面的牧阳——突然觉得自己能坐在这里,坐在自己的录音棚里,跟喜欢的人一起,吃一顿家常便饭,是件多值得纪念的事。
牧阳吃着吃着,突然说,“我们家西红柿炒蛋不放糖的,这个好甜。”
“什么?”方恒也觉得甜,但他的世界观受到了一些冲击,“等会,西红柿炒蛋的菜谱里不是写着要放糖吗?最多少放点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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