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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哥将手中柳叶递给沈亭山,“大人,你再细看看。”
沈亭山接过柳叶,仔细端详,不禁惊愕:“这柱上的第五脉是后补上的?”
欢哥颔首道:“黄京的笔锋我是认得的,这柱上的柳叶都是他所练习所刻。唯有这五脉柳叶,第五脉是陆文远后来补上的。”说着,他指向另一个柳叶:“你再看这个柳叶。”
沈亭山凝神细看:“三脉柳叶…..有一处脉络后来被抹掉了?”
欢哥神色已有些痛苦,“那年,我们还说,日后谁先离去,所葬之地都要刻上这三种柳叶,如此才不枉一场弟兄。”
沈亭山恍然大悟:“你是说……黄京或许就葬在此处?”
欢哥默默点头。
沈亭山收起惊讶之情,若黄京真的长眠于此,那么一切谜团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此时,陈脊亦策马匆匆而来,气喘吁吁地开口道:“此处正是黄京的房产。而且,我还找到一处消息。当年黄京的父母被捉回盐场后随即处死,而黄京却侥幸逃脱,此后再无踪迹。可恰是这个时间,‘黄柳生’开始闻名江海。”
沈亭山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信。
“呆子,要劳你再跑一趟了。速去将赵十一请来,我要验尸。”
“验尸?”陈脊讶异道:“又出人命了不成?”
沈亭山冷笑道:“若不尽快查明真相,只怕死的便是你我了。”
第40章 水清石见
赵十一赶至时,沈亭山二人已合力将尸骨挖出。
赵十一验骨时,欢哥全程目不转睛,也许是迫切地想确认死者身份,赵十一略有停顿动作时,他就追问不迭。赵十一听得烦闷,冷言道:“验好我自会禀告两位大人。”
欢哥顿时哑然,陈脊轻拍他的肩膀,又对赵十一道:“不急,你且验仔细些。”
赵十一用水将尸骨洗干净,又用麻线按人身骨骼结构的形状依次穿连好,用席子盛放好。一切准备就绪,赵十一抬头望天,见适才正盛的艳阳已被乌云遮蔽,脸上也随着暗了。
沈亭山道:“白梅,盐,罈子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赵十一颔首轻笑,暗叹:“到底是沈亭山,顾虑总是周全。”
原来,红伞验骨必须是在晴朗的天气,阴雨天就难以看出了。如是迫不得已要在阴雨天检验,就只能采用煮的方法。而这白梅和罈子正是煮骨验尸必备之物。
既验骨之物沈亭山都已准备妥当,赵十一也利落地勘验起来。只见他用罈子一个,像在锅中煮东西一样,用炭火烧煮罈子中的醋,再多放些盐、白梅,同骨头一道煎煮。等煮千百滚后,取出尸骨,用水洗净照看,有伤痕就可看到。
转眼已过一个时辰,赵十一将验尸格目填写完毕,呈与沈、陈二人,摘其重点,缓缓道:“尸骨大抵完整,独右手缺了一节小指,我查其伤痕,是身前断指旧伤。尸体头骨碎裂,乃是被人用物重击后脑致死。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外伤或中毒迹象。”
欢哥听罢,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泣道:“京哥儿,果真是你,兄弟来迟了!”
尸骨身份已然确定,要认定黄京就是黄柳生却仍缺关键证据。
沈亭山道:“赵十一,你与欢哥在此将尸骨收殓妥当。陈脊,你与我进茶坊里头搜索一遍。”
茶坊内室果然一派荒败,桌椅之上积土三寸,一尊没了头颅的关帝像歪倒在地上。
沈亭山、陈脊二人从大厅摸向后厨。后厨杂乱无章,橱板上搁着一排青花碗,看着倒颇值些银两。沈亭山走近查看,用袖扇风,拂去满积灰尘,见一众瓷碗中竟夹有一只铁腕,心念一动:“莫不是另有玄机?”伸手去拿,费力不动,遂左右旋它,忽听‘咔嚓’一声响,壁橱向两旁分开,露出黑黝黝一个洞来。
洞中一阵恶臭冲出,沈亭山和陈脊闻之欲呕,顿时散到两旁,退出屋去。
赵十一见状从随身背囊中取出两颗苏合香丸,道:“含在口内化开,尤能辟恶。”
沈、陈二人接了,再次进得屋来,果真口鼻舒畅许多。
沈亭山走进洞口,摸出火折,向里照明,道:“我进去瞅瞅,你在此等我。”
陈脊道:“我与你同去。”
沈亭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二人借着火光向洞内瞧去,既无人影,又无声息。沈亭山走在前头,原来是一间密室。
陈脊见室内除满地蝇虫老鼠的死尸外,空空如也,既小又脏,丧气道:“还以为有甚新发现。”
此间密室位于黄京昔日茶坊之中,沈亭山料想定不简单。他擎着火折将室中烛台尽数点燃,耐住性子,细细察看。
不多时,果真在一处壁上发现端倪。
“你看,这里还有一层密室。”说罢,沈亭山伸手向内按压一处石砖,墙壁应声而开,又是一间小室。
陈脊“哎呦”一声叫道:“好多铁箱子!”
沈亭山走入,揭起箱盖,应手而起,皆未上锁,箱中竟全是金帛珠玉。二人又将其余的箱子一概打开,除金玉之外,还有整整一箱账册。
陈脊连忙唤来屋外的赵十一和欢哥,四人将箱中账册搬出,又逐一翻看,确认这正是黄柳生多年为祸两淮的罪证。
“黄京的字迹我认得,这是他亲笔所写。”欢哥翻着账本,接着道:“只是……这账本记到八年前就停了……”
沈亭山灵光一现,对赵十一道:“你可否断知黄京死于何时?”
赵十一道:“尸体已全然白骨化,无从得知具体年份。不过……至少也得有七八年。”
沈亭山微微颔首,再要说话,陈脊忽然叫道:“你们看!箱底还有封信!”
三人闻声向箱底看去,果还藏有一封书信,上书‘欢哥、文远兄亲启’几个大字。
欢哥认得这是黄京所留,伸出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吾兄近来安好?兄阅此书信时,吾已化作一抔黄土,长眠于天地之间矣。吾之一生,历经风霜雨雪,幼时随父母避难于山阴之地,得遇二位贤兄,实乃三生有幸。然,人生如梦,欢愉转瞬即逝。父母遭难,吾投身江湖,实乃无奈之举。贩卖私盐犹如刀尖舔血,吾初尝温饱,后渐有所成。吾虽为贼寇,仍常怀侠义之心,扶危济困,自问无愧于天地,亦从无害人之恶举。孰料,祸从天降。夏言、郭槐二人百般相逼,欲借吾之名,行其不轨之事。吾过往一生皆受人左右,如今落为贼寇,但求听从己心。血性男儿,岂能再任人摆布?此番出海,吾必是凶多吉少。若吾不幸丧命,室中财物,愿悉数赠予二位贤兄。吾深知二位高洁,若嫌此财来路不正,便请将之捐出,以全吾之仁心。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兄长不必为吾伤怀。吾先行一步,黄泉路上,静候那些道貌岸然、虚情假意之徒,遇之则斩,决不手软。此信仓促,言不尽意,惟愿兄长珍重,吾去矣。”
阅毕书信,欢哥不能再说一句话,他的心被打得粉碎,只想躲在一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一场。面对沈亭山三人,他极力克制,良久只长叹一声。对于如此不公的命运,除了长叹和眼泪,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沈亭山在欢哥的注视下,背脊上掠过一阵阵寒噤。他想用手擦一下额头的汗,可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夏言的面孔,这让他始终无法平静。
夏言、郭槐二人百般相逼……
如此说来,八年前盐船被劫一案果真与夏言、郭槐有关,这二人当年若真是狼狈为奸,那今日之事……
沈亭山猛然想起自己游历到绍兴府时的见闻,更觉头昏脑涨。若非在绍兴无意间听说书人谈起山阴盐祸,他也不会游到山阴查案。
那个说书人…..好像正是夏言府上的下人。
原来,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掌控在夏言的手中!
那父亲呢?父亲又是否知情?如果夏言瞒着父亲行事,那父亲此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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