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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缅伯高那边确实还有银钱,但到了长安之后,他要调查当年那件案子,需得不少银钱铺路。再加上这一路上还要让高阳吃好玩好,又不可能让缅伯高帮高阳付账,一切只能自己垫支。倘若因为没钱,使得高阳玩得不开心,办砸了这趟差事,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

反正都是死,不如多捞点银钱,给喜妹送回去,也算是一种弥补。

李姓胡商察觉出张牧川内心已经动摇,趁热打铁补充了一句,“这样吧,此事你确实要担很大的风险,不论你报出多大的数额,我再加个五百贯!”

张牧川知道对方必然会利用符牒把这多加的银钱也赚回去,但实在没法拒绝,在心中迅速算了算自己这一路可能的开销,以及到了长安后走动关系需要的银钱,张嘴说了个数,“九百七十二贯!”

李姓胡商闻言呆了呆,这数字有零有整,显然是个预算,竟没往上添些,自己做了这么久的买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实在的人,干脆地回了句,“成交!”

张牧川瞧着李姓胡商这般痛快,当即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符牒的价值,也低估了自己脑袋的价值,心中一阵后悔,支支吾吾着,“我……”

李姓胡商完全不给张牧川反悔的机会,快速从怀中取出几张在柜坊存钱的凭据,拍在桌上,“君子一言,死马难追……按照刚才所言,我再给你加五百贯,拢共是一千五百贯,对吧?”

“不对……”张牧川盯着桌上的那几张大额存钱凭据,咽了咽口水,“应该是一千四百七十二贯,你多算了二十八贯。”

李姓胡商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自己主动给凑了个整,对方居然又给扣了下来。

张牧川沉吟片刻,将一张数额两百贯凭据退了回去,“可以帮我先换两百贯现钱吗?”

李姓胡商豪爽地应下,“没问题,待会儿我便让人把钱送到你住的馆驿。”

“这每次在柜坊取钱的佣金费用,应该是你这边出吧?”张牧川又追问了一句。

李姓胡商听了这话有些发懵,心道取钱要支付的佣金加起来都没有一百个铜钱,你二十八贯零头不要,在这里与我纠结这一百个铜钱?

他咧了咧嘴,端起酒爵挡住自己脸上怪异的表情,轻轻吐出两个字,“自然。”

张牧川解决了燃眉之急,双肩一松,这才想起身为监察御史的杜依艺还在旁侧,随即扭头,举起酒爵,对着杜依艺笑了笑,“杜兄,我这事儿……”

杜依艺打了个酒嗝,“刚才有发生什么吗?我喝得太多,已经醉了……守墨,喝了这爵酒,我便要离开僰道县了,若再拖延下去,恐怕赶不上成亲……等你到了长安,估计我已经搬去巩县,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万望珍重!”

张牧川叹了口气,“有实权的地方官吏与长安的闲职,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择前者,你的决定是对的,砥砺奋进,你我终有山巅相逢之日!待到那时咱们在长安重聚,再邀几位好友,凑满一桌,学个醉酒八仙,吟诗作赋,也是美事!”

杜依艺种种地点了点头,将爵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朝着桌边几人拱了拱手,潇洒离去。

李姓胡商看着杜依艺的背影渐行渐远,忽地想起了什么,从鼓鼓囊囊的怀中取出了一个白石雕像,“牧川兄弟,我帮了你的忙,你也帮我瞅一眼……这道家神仙是谁?”

张牧川瞟了一眼白石雕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这东西你是从哪搞来的?”

“上午我在山边一间破烂道观里看见的,那儿要改建为寺庙,这神仙便成了无家可归,我想着昨日五斗先生的话,写诗一途除了多喝酒,还需天赋,所以就把这神仙带了回来,盘算着每日供奉,应该能给子孙增几分天赋……”

“你真是个行商奇才,这买卖都做到神仙身上了!”

“咳咳,这不是买卖,只能算投机取巧……哎哎,你帮我看看,我请回家去还得立个牌子,若是不知道这神仙是谁,那也太尴尬了!”

“这神仙叫李长庚。”

“居然也姓李,真真与我有缘!他是天宫哪路神仙?”

“他是启明殿的太白金星,在天宫的官职不低。”

李姓胡商闻言眼睛一亮,急忙让孩子抱稳白石雕像,匆匆与张牧川、王绩敬了一爵酒,便拿了张牧川的符牒,风风火火赶回家,说是要快些将老神仙安顿妥当,不能怠慢了,期望着老神仙哪天显灵,给李家子孙开开窍,要是转生在李家,那便更好!

张牧川苦笑着摇摇头,暗道这商人果然精明,人家神仙只想受点香火,这胡商却想做人家神仙的祖宗。自己将符牒卖给这种人,也不知是对是错。

王绩瞧着人都走光了,于是放下酒爵,面色一肃,忽然道,“守墨小友,你向那胡商换了这么多银钱,该不是只用作沿途开销吧?”

张牧川一点头,坦然道,“我想在长安办些事情,需要一笔银钱当作敲门砖……”

“可是为了当年那案子?”王绩接着又问了一句。

张牧川担心自己将来要办的事情会牵累王绩,只好闭口不言,沉默以对。

王绩呵呵一笑,“我孑然一身,又半截身子埋土,没什么怕的……你知道我为何始终不愿在朝做官吗?就是看不惯那些蝇营狗苟,就是看不惯那得位不正的皇帝,纵然他做得再好,也清洗不干净玄武门的鲜血!也改变不了他德行有亏的事实!”

张牧川吓了一大跳,急声劝道,“东皋子,这里可是酒肆,人多眼杂,小心说话!”

王绩冷笑道,“我左右没几年活头了,就算被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守墨小友,既然你要去长安搅动风云,那我这封信应该没有白写!”

说着,他从衣袖里摸出了一封信件,缓缓地放在张牧川手边,“这是我昨夜趴在这桌底写下的……到了长安,你拿着这信去江国公府,会有人帮你的。江国公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的儿子们还在,我与江国公有些情谊,你可向他们提些请求,但不可太过分……你那件案子发生时,我不在长安,否则必定不会让你含冤而去!贞观三年,我与王静在江国公府作客,也借着酒醉问过几句,但江国公只说木已成舟,让我熄了心思。”

张牧川看着那厚厚的信件,眼眶一热,举起酒爵,轻声说道,“东皋子,你这般赤诚相待,我……我无以回报,便饮了这酒,再赠你一首诗吧!”

王绩登时大惊,趁着张牧川仰头饮酒的工夫,噔噔噔跑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人海里。

张牧川放下酒爵,发现对面座位空荡荡的,当即弯腰在桌底找了一番,还是没有寻到王绩,只得遗憾地叹息一声,起身回了馆驿。

就在他离开酒肆之后,一名躲在对面街巷窥视酒肆内情况的仆从慌忙转身,快步来到一间宅院后门,轻轻叩击门板几下。

嘎吱!院门应声而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冷冷地看了看那名仆从,而后左右横扫一眼,确认没人跟踪,这才将其拉了进去。

那仆从进了院子,迅速走到一间厢房外,低声说道,“大人,案子已经结了。”

厢房里传出一个男子清寒的声音,“嗯,知道了……明日你去牢里送他一程吧,怎么说你们也合作了这么久,做人不可薄情!”

那仆从当即躬下身子,俯首应诺。

厢房里的男子轻咳两声,示意仆从退下,待到青铜面具回到厢房门前时,忽然说道,“把消息传回长安,然后你就可以去船上准备了,他害得我自断财路,怎么也得回报一下,不能失了礼数啊!”

青铜面具眼底闪过一抹寒芒,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到院子右侧,将笼中的白鸽尽数放飞,随后挎刀离开宅院,朝着码头所在的方向踏步而行……

第三十九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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