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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安终于正眼看向陈宜,平淡命令:“烧水,端上来,一切只得由你经手。”
连帮手的方式都杀掉,陈宜只能撑着病恹恹的身体烧水。
水房门口有兵守着,姑姑、表兄和董参只能急得在门外跺脚,过一会儿问一句“你没事吧。”
火堆旁烧出一身细汗,陈宜觉着身体轻松许多,端着水盆上楼,上到二楼,差点没吓出好歹。
走廊里,工工整整摆满了尸体,男男女女,只留出一人宽走道。
陈宜堪堪稳住手,壮着胆子走到房间。
“给我吧。”小丫鬟面色发白,接过水盆。
陈宜转身,被门口的青衣随从拉住。
这随从说话一板一眼,“别走,随时等待吩咐。”
门口一张座椅没有,要么蹲下跟尸体近距离接触,要么罚站。
陈宜选择罚站。
她一边站一边咳,咳得公主发厌。
“没人可差使了吗?非要找个肺痨鬼来膈应我。”
李存安挑眉,“那我让她走?”
“不可不可,”嬷嬷柔声,“今儿个这驿站就她一个年轻女人啦。您放心,只在屋外差使,绝对碍不着您的眼。”
公主还有些不高兴,李存安抱胸,态度算不上谦卑。
“河西穷困,河西人手粗心粗,公主以后都得多担待了。”
“你!”
公主气得跳起来,吓得梁芨忙打断两人对话,“公主莫急,恐伤了自己呀!”
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梁芨得以安心诊脉。刚坐下写药方,就听公主叹气。
“哎,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梁太医,这后宫太医里本宫可最喜欢你了,话少诊病快。”
“听说你是被你那个穷乡僻壤来的侄女儿坑害了?”
梁芨不答,顾左右而言他,“承蒙公主抬爱,药方子已写好。”
“地榆白芨一份药煮三碗水,煮干备用,涂抹伤口;另用甘草、茯苓、川穹煮汤,可安心神。”
仔细交代完,他退到一边,等主子发话让他离开,却听公主道:“让那个小丫头去抓药煮药,梁太医,你再陪我叙叙旧。”
丫鬟拿了药方往外走,梁芨看向李存安,他能感觉到这位河西少主有意照顾他们一家人。
李存安并不接茬,还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说话,这是要长聊。
陈宜正撑瞌睡,房门打开一条缝,一张纸条递出来。
她接过药方,听到里头公主发问:“你那个笨侄女不会又弄错剂量,毒死本宫吧?”
吓得陈宜猛然清醒,膝盖一软就要下跪。
李存安靠在窗边,一个眼刀射过来。随从脚背迎着陈宜的膝盖踢过去,陈宜莫名其妙又站直了。
她挠挠头,随从忍不住阴阳:“年纪轻轻腰腿还不好。”
陈宜的嘴巴张了又合。她浑身酸痛,脑子又昏沉,实在找不到词语回击,干脆闭嘴下楼,找董参抓药去。
走廊脚步声渐远,李存安开口:“毒死你好打仗,她城墙不用修了,直接去当人墙。”
公主又被怼个哑口无言,捂着胸口,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老嬷嬷看不过去,扶公主坐起来道:“李大人,公主千金之躯远嫁金州,不是来受气的。这门亲事,是圣上的恩赐,您当珍惜。”
烛火摇曳,屋内一息间静得能听见蜡烛芯燃烧的声音。
这场婚姻是朝廷与河西道的博弈,两方互相牵制。拿皇帝来压李存安,只让人觉得愚蠢。
李存安坐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梁芨,一杯留给自己。
“陈宜和我是同乡。你们一口一个穷乡僻壤,是骂我呢。”
又是难耐的安静,小丫鬟站出来打圆场,“嬷嬷不是这个意思……”
李存安挥手让她不用再说,从始至终没分眼神给公主和老嬷嬷,他的意思明确,我不稀得跟你们啰嗦。
“父亲常常念叨,九酝春怎地就没有了。”他看着梁芨,温声细语。
梁芨抿上一口茶,恭敬道:“五年前那场宫宴,九酝春也被选中贡酒。陈宜父母进宫送酒惨遭不测,家里只剩她一个小姑娘。”
“长期供货的酒店酒贩都要退定金,小宜实在顶不住,卖了最后一批酒,又变卖家产,还清了所有的债,也就没法子再经营九酝春了。”
听到此处,李存安目光涣散,没有焦点,不知想到什么,喃喃道:“不是顶不住,是不想顶。”
他喝下茶,又道:“换下这么多钱,在京城也能活得很好了。”
梁芨叹气没说话,床上的公主忽地正声:“父母双亡,商人之女,在权贵遍地的京城怎么可能过得好。”
那声音正经得李存安不敢认,他转头看过去,泰宁公主又变回刁蛮模样,尖酸刻薄,“就因为收养这个蠢丫头,害得梁太医迟迟不得升迁呢。梁太医,是吧?”
梁芨看向李存安,思索片刻答道:“太医院人才济济,梁某碌碌无奇。”
闻言公主不快活了。
“梁太医,跟你说话总是七弯八拐,真没意思。你还是去帮那丫头煮药吧,别真把本宫毒死了。”
梁芨终于得了令,略一鞠躬,快速退出房间,暗忖有惊无险。
屋里,李存安就没这么轻松了。
他还在喝茶,公主摆弄着甲套,阴阳怪气道:“那个陈宜是少主的什么人?不只是同乡吧。”
第5章 我的事别想插手
嬷嬷和小丫鬟被遣出去,屋里只剩泰宁和李存安。
“你打听得太明显。”
泰宁讨厌弯弯绕。一路上李存安很少说话,难得两次对话都对她夹枪带棒,今天夜里突然话多起来。她不喜欢李存安,但她深知两人身上承载京城和河西的太平,破坏这段婚姻就是破坏天下太平。
绝不允许。
隔着床帘,李存安看过来。
“你管得太宽了,公主殿下。”
他缓缓走到床边,气场压迫泰宁,宣誓主宰权。
“到河西,您就乖乖做河西少主夫人,没人会亏待你。但也只是少主夫人,别插手我的事、河西的事。”
“收起你的公主架子,我们演好夫唱妇随。”
李存安的每句话都在提醒她,你的公主身份在这里毫无优势,乖乖做个花瓶就好。
泰宁想骂回去,又不知骂什么好。李存安话里话外和自己目标一致,都是做一对“恩爱”夫妻。
他咄咄逼人,泰宁却毫无还手之力。手握拳攒在枕边,怒气冲到脑壳只能隐忍。
李存安推开门。
官差正在抬尸体数人头,丫鬟紧闭双眼不敢看,嬷嬷抱胸指使人干活。
“还有,”他指向候着的嬷嬷,“你这些狗眼看人的奴才也请好好管教,宫里命薄的玩意儿到河西竟自以为成了主子,指使起我手底下的人。”
当着一堆官差,他大骂:“什么东西?!”
声音之大,楼下马厩的流放犯都听到声响。
老嬷嬷脸热,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竟然冲进屋,跪在床前,边抹眼泪边磕头。
“公主殿下,奴才自小在宫中长大,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就是淳妃娘娘,公主还在娘娘肚子里奴才就盼啊疼啊,奴才这辈子心里只有娘娘和公主呀。”
“公主!老奴这一颗心恨不得剖成两颗献给您呐!你可得为奴才做主!”
砰!砰!砰!
木板地被她磕得震响。
场面滚热,泰宁的心很冷。
她问:“本宫让你进来了吗?”
嬷嬷呆住,都忘了哭。
“你是伺候我的,就该听我的。受了点委屈就自作主张,有点老人的样子吗?”
“这门大敞着,磕头给谁看呢!丢人!”
接二连三的责骂,嬷嬷终于明白自身处境,垂头不说话。
“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李存安关上门,背身,任嬷嬷给公主拍背。
公主推开老嬷嬷,老嬷嬷果断跪地,“到了河西就是河西人,自当听少主和节度使差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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