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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说下去,只胡乱地点头敷衍着。
“可是近来有一件事,恐怕你想知道。”
“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默啜可汗再次议和求婚,陛下将义兴王李重俊的婚事提上议程,却遭到些许反对。朝中有人称可汗一再悔婚,就是因为我朝不愿以李家嫡长子许婚,若再以太子的庶出第三子联姻,又要给默啜可汗起兵的理由。”
“默啜可汗反复无常,岂是一桩婚姻就能怀柔的?”我不禁冷笑道,“可我觉得奇怪,朝中怎会有人赞成邵王娶突厥公主?”
“是啊”,他也叹道,“未来的大唐皇帝,娶突厥公主为正妻,岂非要为天下所笑?有这般建言的臣子,也定然没安好心。”
“我不是觉得天子娶妻突厥不应该,而是不可能罢了”,听到他的话,我忍不住反驳道,又疑惑起来,“你的意思是……朝中有臣子里通突厥?”
他愣了一瞬,随即解释道:“虽说凡事没有绝对,可我不觉得有谁会里通突厥,只是邵王的婚事,恐怕牵扯了太多的利益纠葛。”
“先是武三思的女儿方城县主,又是二张的女侄,李重润也因此事得罪了不少人,还有武延基也……”我顿觉失言,急忙解释道,“我是说……魏王。”
“你和武延基……倒颇有渊源。”他带着些醋意试探道。
“算是比旁人多一些往来,旧时在魏王府,他也算帮过我。”我低声说着,却忽然想起了昔年骊山之事。
那时他以为我的心上人是安平简,见到我们在一起,也只是想要抽身离去,并不曾多问什么。
不知是他待我之心变了,还是他自己变了。
“今日既然得空,可要做些什么?”我见他只是笑着不说话,便随口问道。
“一起去白马寺,看看你阿兄如何?”他将双手枕在颈下,望着屋内的覆海微笑着说。
“你得闲了,陛下可没给我准假,况且今日也该去掖庭了”,我推搡着笑道,“你便自己去吧,若是想有人陪着,不如带上芳媚,她也想寻你说一说五郎的婚事。”
“这些事在府中说即可,白马寺人多口杂,倒不方便了”,他从榻上起身,故意装腔作势地摇了摇头,“本想与我家娘子携手共探舅兄,却不料被娘子抛下,只得形单影只唉。”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显出了鲜有的活泼风趣来,我不觉笑得明朗肆意,抓着他推出门去。
“还不快叫齐郎为你梳洗更衣,再晚些赶上阿兄坐香,你可是一盏茶汤都讨不到了。”
回到宫中,我的脑中一直盘旋着李旦说的话。
好奇与忧心搁置不下,做完手头的事已是入夜,便径直往婉儿的屋室走去。
本该静谧安宁的内室,却传来娘子的轻盈笑声,一起一伏,肆意挥洒着明媚的温情。
婉儿正着男装骑服,圆领窄袖、间色条纹裤,脚蹬如安锦靴,腰间束起蹀躞带,头上系着幞头,整个人散发着不同往日的神采。
文慧随意跌坐在一旁,看着她不停转身,哈哈笑着,拍手称好。
“婉儿素日不喜男装,怎么今日这样有兴趣?”我一面迈着步子走近她们,一面笑着问道。
文慧招手示意我一同坐下,又对我笑言:“这是我专门为了她的生辰裁出的,可是好几晚都没有歇息,她若还不肯穿,可不是辜负我了?”
我急得拍了拍额头,“该死!竟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
“你一向不在这些事上留心,连自己的都不记得,更何况是我的?”婉儿也同我们一起坐下,对我嫣然一笑。
“从未见你如此装扮,今日一见觉得焕然一新,很是精神”,我笑说,又看向文慧,“倒多亏了你的巧手。”
“娘子着男装原本常见,可这一身却是我花费了许多功夫,团儿你细瞧瞧,这纹路、材质、配色,可都是洛阳独一份的。”文慧颇为得意地说。
“知道啦”,婉儿会心一笑,宠溺地回道,“整个洛阳城就数你对我最上心。”
正说笑间,宫婢们纷纷端上羊肉汤饼、醋芹、巨胜奴、酪浆等吃食,我举起盛满酪浆的杯盏笑道:“今日便借花献佛,用这盏酪浆祝你福寿双全。”
“借你吉言”,婉儿轻轻举杯,我们三人一同对饮。
“你今日过来定然是有事,说吧”,婉儿放下杯盏,对我笑道,“不必瞒着文慧。”
我想了想,这件事也算不得秘密,便开口问道:“朝中为何有人要邵王娶突厥公主为正妻?”
婉儿愣了一瞬,“陛下定然不会同意此事,你不必忧心。”
我摇了摇头,皱眉道:“这提议愚蠢又轻浮,我只是好奇,究竟谁能从此事中获益?”
婉儿低头思索片刻,正要开口,却被文慧的一声惊呼打断。
“平恩王?”
“李重福?”我极为困惑。
“邵王若娶突厥公主为正妻,日后即位便有困难,平恩王身为庶长子,夺嫡岂不是水到渠成?”文慧补充道。
婉儿听后与我对视一眼,不禁摇头,“就算此事能成,邵王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嫡子,不会仅仅因为正妻的身份,这名正言顺入主东宫就受了波及。”
“这些道理我们三人清楚,可平恩王未必懂得啊。”文慧提醒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文慧说得有理。平恩王无智无谋,与邵王素有罅隙,现在又有二张兄弟为靠山,未必不会做出这般荒唐事来。”
“如若真是平恩王,也掀不起什么水花,只要提防着别叫他和张氏兄弟联手对付邵王便是。”婉儿轻声说。
“如今看来,倒是应当提醒阿姊,对张氏示好,将邵王的婚事做诱饵,或许……”我犹豫着,终是说了出来,“邵王与张氏结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婉儿露出震惊的容色,不禁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有些事情一时看不清楚本相,等明白过来,才知当时愚痴。”
我叹了一口气,连自己也分辨不出,我说的究竟是裴露晞、李重润,还是我自己。
流光易逝,春去秋来。
仙蕙还有一月便要临产,可身子仍旧薄弱,这一次身孕,她足足难受了九个月。
朝中关于邵王李重润娶突厥公主的建言虽不成气候,可总屡禁不止。随着阿姊对张氏兄弟不断示好,他们又一次打起了与李重润联姻的主意。
从他们二人第一次提起此事,已过去了近两年,而他们口中那位才貌兼备的女侄,却始终没有与旁人提亲。
自神功元年二张入宫算起,四年来盛宠不衰,有了爵位、官位,又依靠奉宸府收拢了为数众多的文官,除了不懂收敛锋芒,收受贿赂明目张胆,其实算不上大奸大恶、愚昧蠢笨之人。
联姻向来是政坛中的大事,他们手中拿捏着族中女侄这样一个棋子,却只反复试探陛下对她与李重润婚事的意思,除去阿姊这半年的笼络,更大的可能,便是陛下也对此事举棋不定。
中秋刚过,张氏兄弟的说客便带着许多奇珍异宝,呼奴携婢,乌泱泱地踏进了东宫。
令我惊诧的是,张氏兄弟派来的说客是平恩王李重福。
半年前我将文慧的猜测说与阿姊,又加上阿姊一向不喜欢李重福,我总以为,阿姊挑拨二张与李重福的关系,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今日来看,张氏兄弟与李重福的交好未曾有变。
阿姊吩咐我与邵王于晚食作陪,恰逢武延基被阿姊召入东宫回禀仙蕙的情状,便也一同赴宴。
李重润来时,不过对我轻轻点头,连正眼都不曾看向李重福和武延基,就径自落座。
我已许久不曾同时见过他们二人在一处,不知何时、又是为何,李重润和武延基变成了陌路之人。
第九十三章 水火
李重福容貌不佳、性格古怪,自小便不得李显与阿姊的待见,又与家中的嫡出弟妹关系不和,身为庶长子,境况还不如一向受李重润庇护的李重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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