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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了我那么多天,我已经都听他们的了!赵氏已经追封为恭皇后了,竟还要我招魂安葬、班祔太庙!”
阿姊懒懒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也是应该的。”
“我才不管应不应该!”李显喊道,“香儿,我们说好的生同衾、死同穴,我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葬在一处?”
我没有开口发问,倒是阿姊说出了我心里的不解,“赵氏去世多年,如今招魂安葬,也是皇后陵。他年圣上驾崩,自然不会葬入皇后陵。赵氏陵墓既成,也不会再与圣人合葬的。”
李显轻哼一声,“话虽如此,可谁又知道我死了之后,他们会怎么欺负你呢?赵氏是常乐公主之女,大唐光复,李家宗室格外优待,谁能保证不出什么岔子?”
阿姊无所谓地回道:“那便随你吧,反正是你的发妻,又不是我的。”
无论他对阿姊再说些什么,我都听不进去半分了。他对阿姊的浓情蜜意,无论真假,都是建立在对赵氏的冷酷刻薄之上。
二十五岁的英王李显,尚且在王府中深夜悄悄祭奠亡妻。五十岁的大唐皇帝李显,连一个坟茔都不愿意给她了。
“团儿”,李显突然对我说道,“四弟现在如何了?”
我低头答道:“回圣人,安国相王身子已好多了,不过还需要些时日调养,才好进宫谢恩。”
“我听闻,他要给他死去的四位妻妾招魂安葬?他做这些事,未必有些劳心费神了。”
我忽然反应过来,李显不愿对比出自己的凉薄,从敏她们四个……今年之内怕是安葬无望了。
“这些事自然不急的,安国相王现在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妾回府后自当转达圣人的关怀。”
李显笑道:“那便是好。还有一事,贤首国师德高望重,又是大唐的不二功臣,我打算请他为我和你阿姊,还有安国相王一起授菩萨戒。”
我忙蹲身行礼,“能受菩萨戒者,乃累世功德故。团儿在此恭贺圣人、诚贺皇后殿下。”
“都说了不必再拜,你瞧你。”阿姊轻嗔道,急忙把我拉起。
李显也点头道:“回去好生照顾四弟,总不能拖着病身去受戒吧。”
我正要答应,却见内侍来传,上官昭容求见。
阿姊倒很高兴,“快叫她进来吧。”
婉儿一身华丽宫装,仅屈身下拜,就被李显和阿姊扶起。
她抬头看到我,露出一笑,“团儿也来了。”
我们四人围着煨炉而坐,阿姊笑着递给婉儿一只烤梨,婉儿也轻快地接过。
“圣人、皇后,已逝酷吏包括周兴、来俊臣、索元礼在内,共二十三人,均已追夺官爵。圣人和皇后嘱咐的曾任房州刺史的两人,张知謇和其兄弟五人皆连升数级,封为郡公的旨意也已传达了。就是崔敬嗣……”婉儿犹豫着。
李显不悦道:“怎么?旨意早发出去了,现在又有朝臣对崔敬嗣有微辞吗?”
“倒不是这个,圣人已接连两次提拔崔敬嗣,他也就任了”,婉儿解释道,“可婉儿查阅卷宗时才发现,这个崔敬嗣并不曾任过房州刺史,怕只是同名同姓的。”
“搞错了?”阿姊惊问,“那从前在房州的崔敬嗣,现在何处啊?”
“已经故去了。”
阿姊与李显对视一眼,两人皆怀悲戚神色。
李显登基,提拔曾在房州为官的人,昭示他的仁慈,实属正常。可他们在房州十五年,论理该有五六任房州刺史才对,怎么只提两个人?
“在房州时,就只有他们二人对我们以礼相待、供给丰赡,崔敬嗣尤甚。”阿姊叹道。
我总以为,当年除了御史台的酷吏和武姓宗亲,地方官吏总要顾及庐陵王的身份,不敢对他们如何。我总以为,除了大周皇帝时不时派去恐吓他们的钦臣,他们的日子至少是平静无澜的。
我总以为,那些年,李显的日子比李旦好过很多。
“他还有儿子、兄弟吗?”李显又问道。
“只有一子崔光远,并未入仕。”
李显大手一挥,“给一个五品的官职吧。若是真有才干,再报与我。还有别的事吗?”
“是”,婉儿低头道,“五位郡公请降静德王为国公的奏章,又上了一道。”
“得寸进尺!”李显扔下手中的烤筷,又一次怒斥道,“大唐龙兴,武三思不仅无过反而有功,还自请从亲王降为郡王,这些人还不满足吗?我看居功自傲、目无君上的是他们,根本就不是武家人!”
婉儿抿嘴一笑,“五大臣自诩忠义之士,对大唐有不世之功。瞧不起凭血亲封爵的,也是情理之中。”
我惊讶地看向婉儿,她的话不仅阴阳怪气,甚至有些挑拨离间的。
李显果然呵斥道:“忠义之士?忠的是谁?他们五人,高宗时就入朝为官,在武周朝也是位高权重,如今又到我面前假仁假义、冒充忠良,还妄图污蔑皇后,我都替他们害臊!”
其实,这本是新帝和重臣的权力之争,与我无关,我也不愿掺合进去。
但离开掖庭的娘子们,无一例外都在提醒着我,离开了三千罪臣女眷,是否又要重新囚禁三千?
“圣人,阿姊,人老气血既衰,戒之在得。五大臣皆已年过耳顺,难免都有贪功之嫌,虽有悖于君臣之纲,却也有情可原。还望圣人看在他们年事已高的份上,将他们削权贬官,以示惩戒。”
我知道李显并不介意他妻子的妹妹置喙朝政,而我的说辞想来也没有纰漏,若能救人一命,便是救无数无辜的官眷娘子一生。
“哦?”李显并未说话,倒是阿姊很有兴致地朝我一笑,“依你看来,该如何体面地削权才是?”
“太上皇在位时,曾将魏王武承嗣自从二品的文昌左相升为正二品的特进。”
明升暗贬、擢官收权,历代帝王,不都是这样对待功臣的么?
“就这么办吧,婉儿随后去拟旨。”李显道。
婉儿在旁笑着说:“团儿当真是聪慧过人。”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接她的话,又对阿姊说道:“阿姊,团儿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太上皇曾许给团儿掖庭令的权力,团儿想继续做这些。”
婉儿侧头一笑,阿姊也松快地说道:“不是什么难事,你想做便去做就好了,也不必顾及相王侧妃的身份,就同婉儿一样可随意出入宫禁。”
我异常欣喜,总算完成了一桩心事,忙跪下道:“阿姊虽心疼我,但我还是要谢恩。”
阿姊拉我起来,说笑间又突然道:“你这身衫裙也实在老旧了,回头让文慧亲自为你裁制几身。毕竟是皇后之妹、相王侧妃,可不能再不顾及这些了。”
“文慧?”我脱口问道,“她在阿姊身边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各还本道
婉儿不着痕迹地冲我眨眼,示意我不要再问,又对阿姊笑说:“来时见温王、金城公主和陆小娘子聚在一处,三个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远远看到我就跑了。”
阿姊也扑哧一笑,“重茂原本性子乖巧,自从跟奴奴玩在一起,越发淘气,哪里有十一岁的样子?”
“我看陆小娘子倒很沉静,多少能压压他们兄妹二人。”李显竟也打趣道。
“温王和金城公主都已出宫开府了么?”我不禁好奇道。
阿姊点点头,“不过因为年纪都小,也常在宫里住的。等过一阵子,我打算把重茂和善衡的婚事定下来,五年后善衡及笄就完婚。”
又是孩子们的婚事,我的脑中不禁回荡起从前的一对对璧人。
陆停云和阿兄、李重润和裴露晞、张敬文和李贤……
“禀圣人、皇后,谯王在宫门外跪了大半日了,这已是第四次递奏帖了。”
内侍的话将我从沉思中惊醒,我抬头向阿姊看去,见她果然一脸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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