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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哭道:“你是为我而行此大逆,即便有罪,是我之罪,未来恶报,应当加于我身。我纵然罪孽深重,可不能反累你受屈。”

瑾郎怒道:“谁说我行大逆之事!奸邪当诛,大义灭亲,虽死则无愧!你这么做,才是一生洗不干净的罪业!”

她无言可对。瑾郎却又哭道:“你都是为了我。慧卿,我口口声声怪你累及无辜,可是我何尝不暗自庆幸,若这些人有一个道出真相,我此刻哪有命在?慧卿慧卿,你这罪孽,有我的一半,将来老天若要报时,便把它报在了我的身上罢!”

一语不幸言中,费尽心机亦枉然。

那天夜里的血海无边,终究留下了一个幸存者。有一少女侥幸逃生,惊吓过度神经失常,在江湖上到处飘泊流浪。很多年后,她的神智渐渐恢复,为别有机心的人所利用。

诛杀师祖,一旦揭穿,那是何等罪名。即使她不顾自己丑事露于人前,即使她拚命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可终于只能眼睁睁瞧着瑾郎逐出叆叇,任她被仇敌劫去,任她受尽苦难凌辱,任她叩响金钟毁身而亡。

“瑾郎……”她喃喃呼唤,嘴角边血痕不绝渗出,身子一晃,再也支持不住的倒在了那方青石地上。

“我造下的无边罪孽,怎地报应到了你身上?”

第三三章 银筝夜久殷勤弄 姐姐

玉容慵倦,清淡颜色,似乎看待天下万事万物,都懒洋洋若置身事外。何梦云凭栏临风,明明听见有故意放重了的脚步声,仍旧自顾出神,一朵朵挼碎手中花枝,看着它逐水流去。直至方珂兰冷笑在耳,这才转眸,微微欠身:“方师姐来了。”回头吩咐,“合欢,上茶。”

方珂兰冷冷道:“你我常日相见,何必客气。”

“话是不错,但在我这烟岚楼,方师姐可是贵客呢。”

合欢敬上茶来,方珂兰不接,盯着拈花女子,笑道:“师妹,清云事乱,你倒尽日逐花,好一番闲情逸致。”

何梦云把手中花枝向清溪中掷去,微笑不语,但觉师姐那冰寒如剑的眸子不住在她身上扫射来回,令人毛发耸然。

“怎么我说了一句,便不开心了么?好师妹,你这般得天独厚福缘深泽,往后更是后顾无忧,光明灿烂,你倒和我说说,还有什么放不开,不称意?”

何梦云道:“小妹愚拙,不能领悟姐姐深意。”

“正阳堂堂主何梦云,谁不知你过目不忘,异赋惊人,口道愚拙,是有意来气我这种蒙昧无知之人么?”

何梦云明滟的眸光在方珂兰脸上一转,微微笑道:“我懂啦,姐姐这次去京城,一定听到什么对小妹不利的言辞了。”

“你有什么不利的言辞可教人说?”

何梦云眼睑微垂,低声叹道:“唉,想当年帮主不中意她自定的婚姻,是我听从帮主命令,出面拿钱赶走她的未婚夫。这孩子,口中虽不道一语,一股怨气自然出到我身上来了。这几年我陪尽小心,看来无用。”

“嗯?”方珂兰暗自惊悚,这样的言辞果然厉害,即使锦云与之当面对质,只怕也要被这种堂皇的理由噎上一噎。

“这么说来,除了丁长老,梦云你却又多一颗眼中钉肉中刺。倒要早做盘算才是,这姑娘一来年轻犀利,二来倍受各方宠爱,你要行使做惯了的那一套可没那么容易了呢。”

“做惯了的”,方珂兰着重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看着后者无语端起茶杯,慢慢呷了一口,力持镇定的神色中,微微露出几分窘迫气恼。目的达成,笑道:“告辞了。”

将出门庭,忽听何梦云幽幽地说:“你这样逼我,是把我看成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方珂兰募然回身,眸光雪亮!

“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会坐视慧姐死!更不会旁视清云衰败!梦云,这一次,你们玩火玩得太过了!”

何梦云注视着明黄背影逐渐远去,漫天阳光之下,却是那么冰冷,胜过荒原地底结成的万年坚冰。清冷的颜色之中,缓缓浮起一缕不可捉摸的怆然微笑。

方珂兰摔门而出,胸中块垒未消,反添气堵。

隔镜湖,阵阵笑语喧哗一浪浪隔着水波荡漾过来。

凝神望去,那是藤阴学院的孩子们,成群捉伴,不亦乐乎。由于云姝大都出外,学院的孩子们便放了大假,如飞鸟出笼,日日玩耍。

欢声笑语听在耳中,分外刺心。

小妍生死未卜,旭蓝新丧养母,清云凄风苦雨,暗蕴无限危机,可对那些孩子们来说,危机意识如此淡薄。

在清云园这偌大的空间内,每一个个体都是那么微渺,明慧如慧、瑾,失落了,消遁了,也只如茫茫星夜划过流星,空教人唏嘘而已。如今为一己的存亡得失斤斤计较,白发心碎,可将来事败,怕不值一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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