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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熙见七宝蹙眉不语,以为是先前弄恼了她,便拉过她缠着帕子的手,楚楚可怜道:“姐姐,你可是怨我了?”
“怎么会?”七宝回过神,反握住她的手,又去拢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不碍事的,七宝知道,小姐心里念着老楼主。”
谢春熙突然用了好大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她,撞得她踉跄了一下。
七宝侧眼看了看那口棺,心下恻然,便用脸去贴她的脑袋,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儿,胸前就有温热的泪。
谢春熙将头埋得更深,嗫嚅道:“七宝,从,从此我,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第四章 、鼠耳
都说病去如抽丝,丧白之事更甚,一直到清明过后,谢老楼主这事儿才总算过去了,七宝终于得空去了西二街的果子铺,正是晌午,人不很多,只巷口几个饭饱的小娃娃在互相地踩着影子。
她照例提了个三层屉格的檀木食盒,衣裙曳曳,扬起青石板上的浮尘,在懒而毕竟强的日头下,空气都流光溢彩起来,正如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远远地,见着铺子前忙活的身影,她就唤:“四喜!”
“哎!七宝姐姐!”四喜正炊粿儿,见了她,也很欢喜,他约莫十六七的年纪,个子不很高,还在长身体,一笑起来,三角眼便眯成了两道缝儿,憨直讨喜,人如其名。
“我今早做了红桃和白瓷,全卖出去了,哦,红桃还剩几个,甜粿也有的,就是还得多蒸一会儿,姐姐要是不急,就坐下来等一等。”
红桃是红曲发酵染色而成的粿子,里头包的是糯米和豆子,因为颜色漂亮,常用来拜神、拜祖宗;白瓷的馅儿并无差别,只是不加红曲粉;甜粿呢,无他,单单是糯米,口味也更甜些。
“不急!”七宝笑着,将食盒往铺里的矮桌上一放,自去掀了热腾腾的蒸屉,吸了一大口糯米香气,便要下手去戳。
“哎!仔细烫着!”四喜忙拂了她的手。
七宝也不甚介意,搓了搓手背上沾着的绿色粉末,这才注意到那大瓷缸里和着的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闻着却不像艾草磨的。”
四喜得意一笑,“姐姐好鼻子!”
四喜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他母亲原先是宫里尚食局的宫女,为宫中圣人做糕粿点心,后来不知怎的患了眼疾,得赦出了宫,嫁了人,又趁眼睛还看得清楚,走摊儿做起了小买卖,不料加重了眼病,而后丈夫早死,便不大出来了,只在家里歇息,换四喜出来继承生意,四喜从小耳濡目染的,自然对这些也很感兴趣,研发了许多新鲜做法不说,当真是精致又可口,现今又盘了这间铺子,一到节气,街坊排起长队来买也是有的。
“那是鼠耳草,昨儿个刚在后山上摘的,它的根茎绵软柔韧,确实很像艾草,只是通身长白毛,像老鼠耳朵,故唤鼠耳,听我娘说是春生苗,有清热抑菌的效用,这会儿再不采,往后可就没有了……”
四喜一边回着话,一边又将蒸屉里的各色粿子都夹了一个,盛进盘里,端来给她,然后也搬了张矮凳坐下,双手对插,期期艾艾地问:“说到艾草,上回的团子,姐姐可爱吃?”
七宝心生逗弄,眨眼道:“你问的是哪个姐姐?”
“女大三,抱金砖”,四喜的母亲念叨久了,四喜也跟着往心里记,只两回来她带了阿香,两相对望,这小子竟真萌动了少年春心,又得知阿香确实不多不少比他长个三岁,更喜滋滋地觉着与她甚是般配,再往后,每回来,都托她给阿香带小灶。
四喜急道:“我的好姐姐,还有哪个姐姐?我不就你们两个姐姐!”
七宝听他姐姐长姐姐短的,心里十分好笑,忽觉可惜,因上回光顾着处理老金的事了,阿香并不曾吃上,却也不要叫他失望了,七宝自顾自地去吃那盘粿子,不再言语。
四喜吃瘪,又见她囫囵吞食的模样,便撅嘴笑道:“这么多年,姐姐吃东西的样子也不见长进!”
“我吃东西怎么了?”七宝含糊不清地问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饿了多少顿呢!”
七宝一怔,粿皮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容易吃了口茶咽下去了,只好赧然道:“可不是?确是自小饿大的,刻在肠子胃里的记忆,饿急了,什么不能吃?哪还讲究这些体面?平素在人前自然藏着掖着,这会儿又没人,做什么还要装模作样的?”
“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风满楼烧菜师傅的手艺,姐姐哪一样没有尝过?”四喜也是穷苦人,亦知晓她过往处境,这方面颇会宽慰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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