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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忠跪在地上安静地替自己的叔父扦腿,时不时用余光观察那人面上的神色。

与其他直系乔氏子弟相比,他的出身并不显赫,乃是金墉乔氏于江左一带的旁支。咸元二十年破天荒地中了二甲进士,这才千里迢迢地从山穷水恶的圻州前往京城来投奔这位贵极一时的叔父表戚。

乔敦虽有三房妻妾,但命中福薄,膝下子嗣凋敝,家中除去一位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乔荷以外,便只剩下一个少不更事的幼子乔松。

于是乔忠抓住了契机,每日如亲子般侍奉于秦国公身侧,不仅一口一个“叔父”的嘘寒问暖,甚至将偌大一个乔府的上下家事都料理得井井有条。

乔敦在官场上修炼多年,若是人情练达能化作修为,只怕他身后早就长出九条尾巴来了,乔忠这点微不足道的道行在乔顿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俗话说得好,平白送上来的好处谁不肯要,这乔忠不仅是自家远侄,能帮他维系与乔氏旁支的关系,平日里办事也靠谱利落,该装孙子的时候也舍得抛下脸面,商量事情的时候也靠得住,乔敦便从心底里将他当作自己半个儿子养在身边。

乔忠正替乔敦殷勤地按着腿,他手法得道,技巧娴熟,没两下便将秦国公紧蹙的眉间给抚平了几分,轻声道:

“叔父,江左那些人听说小姐与四皇子婚期将近,好几个月前便遥遥地托我送了几件贺礼来,叔父可有心情一观?”

乔敦闻见这话,才慢条斯理地将眼撑开一道缝:“都是些什么东西?”

乔忠继续低着头按摩道:“东阳郡守赠了盆南海琉璃血珊瑚,西陵太守赠了枚莲叶累丝金如意,圻州刺史赠了蝴蝶牡丹金头嵌宝银簪、金镶九龙点翠竹镯……”

乔敦又将眼闭了:“尽是些俗物。”

“俗人便只能送些俗物了,但这也是他们孝敬您的一番心意。”

乔忠屈起膝,转而去按捏乔敦的肩膀,笑道:“若要说不俗的,桂州刺史刘荀这一回送了副《千骏鸣沙图》,据传还是闻鹊生前流传于世的真迹之一,刘大人可是费了重金才好不容易求到的。”

“噢?”

乔敦起了兴趣,坐直了身子:“那可确实不俗。”

他身为金墉乔氏的家主,平日除了与朝中上三家的旧臣结交以外,还喜好与些隐士名流聚会清谈,自认比其他士族要“风雅”上一头,府中更有专门的藏室来收集历代各朝的稀世字画。

因此这桂州刺史的礼可算是送得正对胃口、恰如其分。

“这刘荀与你似乎关系匪浅?”

乔敦半睁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忠。

乔忠亦是直言不讳道:“回叔父,这桂州刺史正是我府中二房丽娘的父亲,算是我的老丈人。”

“嗯。”

乔敦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温意:“你们有心了。”

“取来我看看。”

乔忠见他叔父收了这礼,顿时喜形于色,朝下人吩咐道:“快取来给老爷看看。”

不一会儿,仆人便将一卷裹得严实的布轴呈了上来,乔敦大手一挥,只见万马奔腾于沙场的画面尽数淋漓于纸上,右上角还行云流水地提了一行诗:

「马思边草拳毛动,雕眄青云睡眼开。」

趁着乔敦俯身看画的空档,乔忠左顾右盼了一会,再三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在一旁小声地道:“听闻……桂州这几月的田税不由监察御史管了,丞相要亲命邢狱接手复查此事,叔父可知这传闻的真假?”

乔敦睨了他一眼:“兜了一大圈子,原是为了这事。”

乔忠陪笑道:“我也是担心江左那些地,万一真被邢狱查出了个什么……”

“不必担心,即使张鄜亲自派人去,也查不出什么。”

乔敦抚着手中栩栩如生的血色骏马,悠然道:“从上到下的人早就打点过了,那些个刺史郡守油水也没少捞,嘴巴闭得比死人还紧,放心吧。”

乔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乔敦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是默默地将嘴闭上了,只在眉间浮起一丝隐忧之色。

八月初四,宜嫁娶。

四皇子钟戎头戴冕冠,着纁玄礼服,乘四驾黄金骈车于乔府迎娶新妇过门,二人于宫外祭坛受清酒降福,最终乘舆轿一同返回王府之中行拜堂之礼。

慎王府的庭前铺着蒲禾粟米等五谷珍稷,阶前遍洒着驱邪赐福的香草与兰酒,阁下悬着两顶黄金九龙琉璃宝珠灯,就连吹奏喜乐的器具也样样是金昭白玉、场面气派得有如天上仙人的宫阙殿宇一般。

小良子被府中随处可见的琳琅珠玉给闪瞎了眼,艳羡地砸吧嘴道:“难怪说洞房花烛是人一生中的三大喜事之首,一个男人一辈子能有过一次这等惊天动地的排场,可也算是无憾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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