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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毛毡门帘被从外面掀起,帐中油灯被点亮,纷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进来之人口中叽里咕噜说着蒙语,裴昀全然听不懂,只透过木板缝隙隐约看到,阿穆勒满面通红,脚步踉跄,似是喝得大醉,被两个亲兵扶着回来,安置在了床榻上。亲兵手脚麻利的替他脱衣除靴,净面擦手,而后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阿穆勒仰面躺在榻上,口中含糊嘟囔着什么,不大一会儿便传来了响亮的鼾声。

裴昀手持千军破从木板后绕了出来,迳直走到床边,她面无表情矗立了片刻,而后二话不说提枪向那榻上之人扎去——

枪尖袭至面门,猝然被一柄弯刀所阻,锋刃相击,发出铮然一声长鸣。本该熟睡的阿穆勒猛然睁眼,手中弯刀翻转如花,直将长枪逼退开来。

如裴昀所料,此人根本就是假寐,他诱敌深入,她便索性直捣黄龙,一击不成,她毫不犹豫再刺第二枪。阿穆勒飞快滚身,避过此招,而后单掌拍向床面,借力翻身跃下地。

裴昀不依不饶,再次挺枪而上,头颈眼喉,招招攻向他命门。阿穆勒以弯刀格挡,并不正面硬博,而是借枪势而转,数个来回之后,待对方招式疲软之际,假意飞刀脱手而击,扰乱裴昀视线,实则趁机眼疾手快握住枪杆,双脚扎根,丹田运气,大喝一声:

“拿来——”

好一招空手夺白刃!

然而裴昀却早料到他的招式,即便双手虎口发麻也丝毫不松懈半分,反而运起内功,掌下施力,双臂一抖,将对方震荡开来。

阿穆勒为内劲所伤,瞬间双手脱枪,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他忍着双臂剧痛,再要回击之际,一抹寒光划过眼前,堪堪落在他颈间半寸之外,令其再不敢上前半步。

二人对峙,营帐中一时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裴昀定定望着眼前之人,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裴家枪,除三十六招枪法外,另有十招空手夺白刃之技,这招声东击西当年还是你教给我的,你还有何话说?”她哑声开口,咬牙一字一顿道,“大哥!”

阿穆勒,亦或是该唤之裴昊,他无声回望着裴昀许久,眸中情绪亦是复杂难辨,万千感慨最终化作唇边一声长叹:

“千军破只为破虏杀敌,你不该将枪头指向我,四弟。”

第125章 第十九章

“大哥,当真是你!”

裴昀虽早已十拿九稳,可当听裴昊亲口承认,还是心中大震,她飞快将手中长枪收回,颇有些无措的重新打量眼前这死而复生之人,一时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大哥,当年你不是已经......如今你为何会变成了阿穆勒?你、你又为何这么多年不回家......”

她心中激动万分,满腹疑团迫不及待求解,以至于张口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裴昊见此,面色不禁缓和了几分,

“许久不见,四弟武功见长,心性却还是如当年般赤诚无邪。”

他顿了顿,缓缓道:

“我就是阿穆勒,一直都是。”

“你是说,你本来就是赫烈之弟,是蒙兀人?”

“不错。”裴昊几不可查一叹,“此事说来话长,应是从当年我祖父博尔济大汗驾崩说起......”

博尔济大汗生有四子,三十年前,其征西夏途中病逝,秘不发丧,传汗位于三子斡哥泰,但却因幼子守灶的习俗,将所有的精兵交给了四子也客那颜。其后博尔济长子、次子与三子斡哥泰为争夺汗位,进行了长达十多年的战争,致使蒙兀四分五裂。四子也客那颜虽忠心拥护斡哥泰,却因兵权在手为其所忌惮。斡哥泰为独揽大权,不惜使阴谋诡计,他佯作重病,命巫师道只有嫡亲兄弟为他喝下自己净身罪孽之水,他才能痊愈。蒙兀人笃信长生天,也客那颜不疑有他,毫不犹豫饮下毒水,而后斡哥泰康复如初,也客那颜毒发身亡。

其后斡哥泰明面上收养了四弟的儿女,养在膝下,暗地里却对其百般谋害,誓要将也客那颜一脉赶尽杀绝。也客那颜之妻察觉到了斡哥泰的阴谋,携长子赫烈、幼子阿穆勒夜半出逃,投奔娘家部族,半途被斡哥泰派人劫杀。混乱中,其妻身死,兄弟二人失散,赫烈被带回斡哥泰身边,而阿穆勒大难不死,被一伙往来漠北与中原的商队捡了去,兜兜转转,从蒙兀来到了大宋。

“彼时我年方七岁,一个人在异域他乡流落街头,行乞为生。后来阴差阳错被爹娘收留,认作养子,取名裴昊,而接下来的事情,你便都知晓了。”

“爹娘知晓你的身世吗?”裴昀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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