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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帝既死,两军大乱,无人再顾及得上这一艘小小的哨船。在高大老的驾驶下,哨船灵活的在混乱的船阵中左挪右移,就这样突破重围,驶入一望无际的大海,将崖门的腥风血雨,国破家亡都远远的抛诸脑后。
孤帆远影,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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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幼帝落水而亡,汉人江山毁于一旦,关山南北终落到了鞑子手中,裴昀肝胆俱裂,五内俱焚,不禁仰天长啸,凄厉悲凉。
“大宋既亡,我等臣子何存?!”
他抬头用通红的双目最后望了一眼这黑雾弥漫,不见天日的夜空,握紧手中残破的长剑,横剑便向颈间抹去——
说时迟那时快,利刃入肉,森然见骨,碧血如注,染透青衫。
一代忠臣良将,仁义侠侯,自此以身殉国,一命归泉,呜呼哀哉!
时人诗云: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南北英雄传·终回》说书人墨七郎杜撰
......
便在陆秋实背负幼帝跳海的半个时辰前,宋军主帅林世俊浴血奋战,与蒙军白刃肉搏,身负重伤,力战至最后一刻,英勇牺牲。
阵前督军的谢岑迫不得已接过了指挥权,即刻下令所有战舰砍断铁索,自行突围。而他自己率领了二十艘精锐战舰拚死向船队中央冲去,欲救援御舰。
方才他派去接驾的哨船始终没回返,他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此时此刻的海面上,宋蒙两军已经混战成了一片,御舰周围环绕着无数的船只,每一艘都想突围,每一艘都想阻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缠不休。
战舰费尽全力,才终于突破重围,挤到了御舰旁边。谢岑顾不得许多,手脚并用爬上御舰,片刻不停的向船楼内赶去。
船楼内不见以往的人影攒动,却是一片空荡,所有人都不知去向了何处,只余绫罗细软,金银碎片,一地狼藉。
谢岑疯了一样,四处寻找着,终于,在太后寝室之内,他寻到了站在窗边,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着祎衣礼服的程素宜。
“太后娘娘,官家...何在?”
谢岑颤声问道,他立在门边,竟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官家去了。”
“陆大人去了。”
“裴大人也去了。”
程素宜恬淡一笑,温婉中透着苍凉,她一字一顿道:
“我忍死至今,只为赵氏一块肉罢了,而今我可以去见先帝了。”
说罢她俯身一跳,猛然从窗边扑了出去,投水自尽,从容殉国。
“不——”
悲愤交织,血气上涌,急火攻心,谢岑只觉眼前一黑,就这样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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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人,谢大人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谢岑被人唤醒,疲惫的睁开双眼,但见天高海阔,晨光熹微,噩梦一般的长夜竟已是过去了。
他浑身湿漉的躺在岸边沙石滩上,面前盔甲破损,形容狼狈的将士,乃是军中招讨副使杜贵清,他身边还有零零散散十几个遍体鳞伤的士兵,是他们救了自己。
“......官家...我军......”
谢岑欲开口相问,可嗓音已是嘶哑的不成样子,便连一句完整的话也串联不起。
杜贵清知晓谢岑心中所想,七尺男儿刹那间红了眼眶,哽咽道:
“谢大人,你看——”
说着他扶起了谢岑,指引他看向面前的大海。
但见旭日晨光映照下的海面,遍是战后杂乱狼藉,破碎的残木,残损的战舰,染血的旌旗,焦黑的头盔,折断的弓箭,还有一望无际,密密麻麻的浮尸。
这其中有士兵、文官,有宫女、内侍,还有一路随军的工匠、百姓,十万军民齐跳海,赴死殉国无生还。
谢岑被眼前惨烈壮景震撼在地,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古至今,哪有这般的王朝,哪有这般的国家?天子死社稷,军民殉江山,何等气节!何等傲骨!
大宋败了,可终究不是一败涂地,崖山海战,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只要汉人气节不屈,傲骨不折,这个民族就永远不会消亡,终有一天,驱除鞑虏,光复河山!
然而那一天,他终是看不见了。
想他谢岑前半生,系出钟鸣鼎食,书香门第,得天独厚,目空一切,持才狂傲,心比天高,自比谢安东山再起,欲效孔明辅世长民。到头来,十年一场繁华梦,灯火阑珊,曲终人散,亲友绝,爱恨空,国破山河碎,君亡社稷倾。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将自己一世因缘都挥霍尽了,而今,也该归去了......
“听闻蒙军已寻到了官家的尸首,得到了玉玺,应当很快便会撤军了。待敌兵退去,我等再去寻赵氏宗室,再延续大宋国祚......谢大人!谢大人你去何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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