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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年贵道:“我不是不让你上去,是说等我回明我们二爷你再上去,你怎么会错了意呢!”

羹尧心中料知必是云中凤差人送什么东西来,忙道:“年贵,你让她上来,等我看看是谁。”

正说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仆妇已经提了一个食盒上来。只见她,—身青布衣裙,扁扁的一副黑脸,塌鼻梁,高颧骨,一头黄发,鬓边却插着—枝大红绢花,右手提着一个食盒,左手提着一个锡罐,一进门先向羹尧上下看了一下笑道:“年二爷,俺小姐说,今夜天冷得很,因为那位高四爷说过教把各位伙食都开到自己住的地方来,她怕大厨房的伙食不中吃,所以特为吩咐,教内面小厨房里,烧了几样莱送来,停—会她自己还要来陪你。”

说着,拉过南窗下的一张小几,把上面茶具收拾过一边,打开食盒,却是—碟冬笋炒山鸡,一碟薰鹿腿,一碟风鹅,一碟酱爆鸡丁,一大盘生切羊肉,那个锡罐内面却是上下两层,上层是一个隔碟,放着诸般佐料,下层藏着一个火锅,一并取出来放在桌上,又在窗侧打开一个壁橱,取出一瓶酒,—把银壶来,两只玉杯,两双象箸,和两只银匙安排好了,又看了羹尧一眼道:“这楼上本来是俺小姐看书赏雪的地方,如今因为您年二爷要来,所以才特为让了出来,您要是还有二分人心,就应该多体贴她一点儿。”

羹尧不禁道:“你们小姐也能看书吗?”

那仆妇笑道:“我的年二爷,您怎么门缝内瞧人,把人瞧扁了,俺小姐是俺从小奶大的,她不但能看能写,还能画。俺是不懂什么,据俺老山主说,就三位少山主论才学也比不上她,要说到武艺,更是尖儿顶儿,除了老山主而外,哪一位也不是她对手。”

羹尧听罢,知道她是中凤的乳母,忽然想起在兴隆集上,那店东的话,不由笑道:“你是姓孙吗?”

那乳母诧异道:“您怎么知道俺姓孙,是俺小姐告诉您的吗?”说着,两只母狗眼怔怔的看着羹尧。

羹尧道:“你们小姐怎会告诉我,这是我在兴隆集上听人说的。这附近一带,谁不知道,你孙三奶奶,是云小姐的乳母。上一次,你不是还在那镇上,整治过一个什么巡抚的少爷吗?”

那孙三奶奶不禁笑得裂开了大嘴道:“原来您是听见兴隆集上那些王八蛋说的,俺猜有八成是那开客店的胡二花嘴说的,对不对?他敢胡嚼什么,那个什么巡抚的臭小子,是他先猪油蒙了心肺,竟跟俺小姐,动手动脚的起来,说话又太下流了,因此才怒恼了俺小姐,依她本叫俺把他赚到兴隆集上宰了喂狼,是俺因为前几天刚在天齐庙许过愿,要行几件善事,他又苦苦求俺,才让他做了老公回去。为了这事,俺既受小姐排揎,又被老山主骂了一回,真他妈的,三面都不讨好,到现在想起还恨。但不知那胡二又编排我什么,你快告诉俺,下次俺要再遇上那小子,不揍他个稀烂才怪。”

羹尧这才明白,原来把那巡抚的少爷阉了,并不是云中凤的意思,都只出诸这位母夜叉孙三奶奶的行善,因恐她又去寻店东的晦气,便笑道:“那店东并没有说你,还是旁人的话,不过我倒有点不解,你们小姐,既然这么高的本领,又能写能画,为什么会跑到大道上去卖唱?这怎么能怨人家跟他动手动脚的呢?”

孙三奶奶不禁念佛道:“阿弥陀佛,怎么连你也不怕罪过,忍心糟蹋俺小姐起来。凭俺老山主,就养活她这样的姑娘一千个,也不会少吃少穿的,能让她去串店卖唱吗?再说她还有三个哥哥呢,就损死了也不能让妹子去干那样营生呀!”

羹尧道:“那么,她又为什么要去串店呢?”

孙三奶奶道:“您要问这个,俺起初也不知道,后来才明白,她所以到这附近一带去串店是为了……”

正说到这里,猛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年爷,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为什么跟一个无知村妇在这里闲磕牙起来?”

说着,云中凤已像一朵彩云也似的,从楼下上来,接着向孙三奶奶嗔道:“方才我和你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这样不听话?一到这里,就扯着年爷胡说。”

孙三奶奶噘着嘴道:“你教俺不要说的话,俺一句也没有乱说,人家要问,你可没有教俺装哑巴呀!”

中凤不由更怒,娇喝道:“你这人怎么越扶越醉,当着生客在此,也一点规矩没有,就这样放肆起来。还不快些下去,叫剑奴侍琴二人前来伺候。”

孙三奶奶看了云中凤一眼,不敢再说什么,怏怏的退了下去。羹尧忍不住有点好笑。再把中凤一看,只见她,仍是中午马上装束,只是角眉梢隐含喜意。孙三奶奶才一下楼,笑靥顿开,左腮上又露出浅浅的一个酒涡儿来。倏又忍着笑,满面生嗔的道:“你这人,怎的这等没出息,向一个村妇问长问短,如果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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