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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说得大家全笑了。少时鲥鱼上来,相与痛饮之下,直到黄昏才罢,鱼老除将那匹马牵上岸去,上料寄顿好了,之后,便邀各人留宿舟中,一赏金焦夜景,只曾静因有事必须上岸,约定明晨仍在原处相见,一齐动身而外,其余各人均皆答应了。这时,端阳已过,正是五月中旬光景,少时,那一轮明月,渐渐东升,大江滚滚交流,清风徐来,水面上陡现一片金色鳞纹,逐波而下,天空却是万里无云,碧海清澄,只一片淡黄月色,照遍大千世界,那金山渐连陆上,便似一个钧矶一般,焦山却似—个绝大青螺,浮在中流,江岸浅滩,潮退沙见,转成白色,一望无际,便似一条银链,镶在岸侧,看去分外显眼,鱼老待得曾静上岸之后,便将那条船,索性移到焦山脚下系住,掇了一张矮腿小桌,放在船头上大家团团坐好,洗盏更酌,这次却又与日间不同,虽然月色甚好,各人也兴致极豪,却无如全有江山无恙故国难忘之感,尤其是鱼吕两老,不禁擎杯不语,看着那一天月色,直有说不出的情绪,白泰官却看出情形来,用肘一推天雄道:“马兄从北京南来,曾闻得玄烨那鞑酋有南巡之说对吗?”
天雄道:“说是听说过,但不知何日才来,难道江南已有此传闻吗?”
泰官笑道:“岂但传闻而已,目前各衙门已在暗中准备接驾咧,马兄对此事看法如何?”
天雄笑道:“如今在他看来,天下已经澄平,那左右不过是好大喜功,借此夸耀,显示万方拱服,太平盛世,再则便是到这江南来游乐一番而已。要不然,他曾经到过北五台,有人说,为了他老子在五台山出家,所以要去寻父,难道他还有个母亲,流落江南,前来认母不成?”
白泰官大笑道:“马兄此说未免取笑,依我看,恐怕他却未必止于夸耀游乐而已咧,也许因为这江南一带,为我高皇帝创业兴王之所,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倒是真的。”
鱼老冷笑道:“果真如此,我倒盼望他来看看,不过这一次如不出来便罢,真的要到南边来,也许就回不了北京城咧!”
说罢,须眉戟张,登时又提起一团豪气,和方才沉郁之状大不相同,晚村却仍愀然独坐,若有所思,忽听那山坡上倏然起了一阵嘹响入云的笛声,接着似乎有一个女音跟着笛韵在曼声低唱着,白泰官方说:“这焦山孤悬江心,怎么这个时候有人吹笛度曲,难道还有未去之游人吗?那我们说话,便又不得不小心一二咧。”
了因大师道:“这金焦二山,本来全是千年香火的清净道场,如今却被这些官儿要附庸风雅粉饰太平,再有那些所谓名士的一棒撮,隔江的盐商们又肯花冤枉钱,已经闹成朝朝寒食夜夜元宵,还在乎吹笛曲子?老实说连挟妓游山度宿的全有咧。”
晚村不由又慨然一声长叹道:“本来已经事隔多年,谁还记得当年惨况?有得舒服为什么不舒服?此时此地,只怕只有我们这些人,独留醒眼了。”
正说着,忽见对面江岸港汊内,涌出来一个小小黑点,远远看去,好似一只瓜皮小艇,逆流驶来,其疾如矢,又似奔马一样,在那潮头上一上一下,颠簸不定,一会工夫,使到江心,但既无风帆,也似无橹棹之属,众人不由全觉奇怪,又半晌,目力已可看得清楚,原来却是—只小小竹筏,看去不过丈余氏三尺来宽。
筏上也只坐着一人,一手挥着一根短棒,那片竹筏,便在那风涛之中,穿浪逆流飞来,筏前激起的浪花,直比顺风船还高,鱼老不由喝了一声采。接着又道:“这是谁?真好功夫,便是我现在也未能有此真力咧。”
说着,那竹筏已离山前不远,再看那筏上坐的人,却是一个椎髻壮汉,一身青布衣裤已经全湿,那两根短棒,虽和李公拐差不多,但细看却又不类,不由向白泰官道:“白老弟向来眼皮最宽,识得这位是谁吗?”
泰官忙把头连摇道:“这附近从来没有听说有这样的一号,便这长江上下游,我也实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位使虬龙棒的,如依我想、也许新从外省来的亦未可知。”
说着,竹筏已在船旁泊定,那筏上的壮汉,双棒在江岸上一点,便直上山坡,那身法之矫捷,简直像一只活猴一般,了因大师不禁诧异道:“咦,这人怎么会到这里来?这就奇怪咧。”
众人闻言忙道:“你认得他吗?到底是谁呢?看这样子,不但水性极好,便内家功夫也是上乘,但不知为何却星夜渡江赶到这里来,那山上除开憎舍寺庙而外,并无居民,难道这厮和这山上的和尚有往来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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