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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下令, 不准乘车舆、轿辇等物, 只赐下块一人长宽的木板,也不准往上垫任何任何东西。

于是郑戎只能躺在这硬邦邦的上面,趁着雨停的时候,由家里跟随来的奴仆抬着穿过人来人往的主街道,为了脸面, 还是用手挡住相貌。

能好好活下来,这点脸又能算什么。

日入时分, 终于归家,只是刚走进巷道里面,就看见家里已经是白幡挂起,奠灯高悬, 丧乐漫天。

疼到迷糊的郑戎半睁着眼,眉头深深皱起,望着家里的奴仆进进出出的, 家里谁死了?他的父母早就先后离世, 那些儿女死了,也不值得如此大的排场。

卢氏?

可她身子骨向来硬朗, 十几年来都没有生过什么病,怎么突然就没了, 想到这里, 郑戎只觉得是天子急诏自己, 在卢氏知晓后, 以为事情败露, 先行自杀了。

毕竟为他殉情这种事情,卢氏是绝对不会做的。

嗓子咳出血腥气后,趴在板子上的郑戎说:“快归家。”

一路上,奴仆都顾及着家中阿郎腿上的碎骨伤,不敢走快,现在看到这种情况,阿郎又发话了,他们赶紧进去。

刚到门口,郑戎先抬头问道:“夫人没了?”

穿着丧服的奴仆看见阿郎的小腿骨处血肉模糊,直接跪下,不敢说半句话。

郑戎也只当是这些奴仆默认了,摇头叹出口气,露出些难得的真情,毕竟相处这么多年,又一直管着他,哪里会没有感情的。

得到答案,他让奴仆先抬自己去灵堂看看,去往灵堂的路上,心里也在想着等下该命人去堂兄家里一趟。

两个奴仆抬着人路过西堂的时候,只要视线稍稍偏斜,耳朵再厉害一些,就能看到堂上的妇人跽坐着,家中的仆妇也在里面,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棺椁”、“不敢欺瞒夫人”的话。

郑戎心里都是别的算计,更是不会注意到这些。

等他们来到灵堂,没看见棺椁,也没看过奴仆在这里,只有白幡和灵位,上面竟然是他的名讳!

郑戎直接吐出口血,手握着拳,使劲捶向身下木板,哐哐直响,又听他怒声大喊:“我人还没死呢!你们这些贱奴!把你们夫人喊来见我!”

听到这声骂,坐在堂上的卢氏矜重的举起手臂,用宽袖挡在眼前,另一只手端起漆碗,十分安闲的饮汤,等那个人骂累,她才扶凭几起身,出去看。

要不是小腿受了杖,郑戎恨不得起来掐死这个人:“你要干什么,这是咒我去死,还是想要弑夫。”

卢氏想起自己送回家中的东西,不慌不忙的笑起来:“你怎么忘了,前年你亲自写下和离书给我,现在你我都不是夫妻,怎么连弑夫的话都说出来了。”

郑戎在前年跟一个民妇纠缠,被她发现后,果断处理了,他气不过,写下和离书,后面被堂兄郑彧知道,痛骂他一顿,然后又亲自去卢家求她回来。

那时候虽然又回到郑氏,但是她也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脾性,暗中把藏下来的和离书送回家中,让母亲收着。

背后被人给插一刀,郑戎被气得两眼翻白:“等我好了,一定不让你好过!”

卢氏笑了笑,用余光瞥向一侧。

郑彧背手站在庭院里,他看到这个族弟就头疼,命郑戎跟着自己去西堂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郑戎瞪了眼卢氏,换了身衣裳,让奴仆扶着自己去。

到了堂上,才发现郑氏其他族兄弟以及族叔伯也在。

郑彧跽坐在西面,看见他来,直接开口:“我以及遣家中奴仆出去报丧。”

这话的意思是...郑戎睁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堂兄,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兄长这是要我死?”

“端阳那夜,我就跟你说过,要是牵涉到七大王,哪怕要你死,我也绝不会手软。”心里还在为这件事烦心的郑彧听到郑戎竟然敢反问自己,不悦道,“你忘了?”

郑戎以为自己能出宫,是因为和二十年前一样,被三族救了。

毕竟只要三族出面,天子怎么敢违背。

他听着家里的丧乐,悲从心来,最后一次挣扎:“我跟兄长从小长大,就算不是同母同父,也应该有手足情,难道连救都不愿救?”

怎么还来怪上他了。

郑彧将面前几案上的东西,全部拂落在地,一通乱响后,是更加冷厉的训诫:“要不是为了救下你这个愚人,我何至于跟陛下生出嫌隙来,还差点让七大王也失去了圣心!当年因为你逆臣贼子的行径,士族和皇权之间也差点失去平衡,但你竟然还敢去触犯律法。”

“简直是不可救药[1]。”郑彧冷眼看去,原先还有的痛惜,已是半点都瞧不到,“今天也该由你来回报郑氏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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