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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雀枝拜伏称谢。

王者承天意以从事[3]。

此乃天意。

既是天意,天也必眷顾于她。

萧氏明白她心意已决,无奈咨嗟:“子姑待之[4]。”

季夏来至时,萧氏与高平郡而来的使者早已各自乘车离开。

郗雀枝却不幸有疾在腠理[5],在居室里重茧衣裘,数日不出。

今日,其随侍菡萏入室奉汤时,则见女郎跪坐于书案前,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她近前跪侍,放下汤药:“女郎。”

郗雀枝瞥过来,在执双耳杯要喝之前,忽怅然,闻其叹息之声:“不必再看管梼杌,任它自由来去。”

梼杌是一只猫的名,由西域安息国所产,毛色纯白,左右双瞳为异色,体形优美。

因为谢夫人听闻她惧怕园林所豢养的那些猛兽,不敢亲近,唯独爱猫,所以特地命奴僕送来。

饮完汤药,随即她又令侍婢去拿帛墨。

菡萏揖手至唇畔,禀命去往西壁。

双耳杯落案的同时,郗雀枝也小心翼翼从书案一隅高垒的卷卷竹简之下抽出一张帛书,这是她从三姑郗氏那里得来的。

乃林业绥亲笔所书。

身为随侍左右之人,菡萏将从竹箱里取来的缣帛放在几案上后,发觉女郎欲要书字,立即与左侧之人分担职责。

侍左者把缣帛展开摊平。

侍右者拿来那支卢湛作笔,蘸墨后递给主人。

郗雀枝提笔,以小篆接连书下“放”“妻”二字,然后又停住。

仿效笔迹与她而言,易于反掌。

可人非禽兽,自然能够感受到他人真心,且行此险招,内心又怎会毫无顾忌,但只要想到,她的父族已经选择昭国郑氏,任她在国都独行踽踽,不留一言一语,不留任何家臣仆从,一如数载之前要埋她,所以今日她就算是只为了自己,也必须成事。

看着缣帛上渐渐干透的字,郗雀枝满足而笑,从笔迹来看,并无错漏。

最后,还需再加盖印章。

她落在帛书上的手掌渐渐收紧,随后松开,似是已彻底下定决心,绝不反悔:“我已病愈,把梼杌带来。”

随侍左侧之人不解出口:“女郎不是命...”

“请女郎宽恕。”菡萏看着几案上的帛书,即刻明白主人所想,跪拜谢罪,“梼杌不见了,恐是跑去了别处,我这就命人去寻回。”

跪侍在左的侍婢也不再多言,跟着一同伏在地板上。

不出几刻,众奴僕及家中夫人皆知安息国而来的那只猫不见了。

有疾的郗雀枝亲自出居室寻觅。

谢宝因得闻,命令其余侍从帮忙搜索。

而郗家女郎也如愿行至重檐大屋下,博陵林氏的家主之印就在男子的书斋里面。

遣返一家女君并非个人私事,而属氏族之大事,必然要用大印加盖。

戍卫于此的僕从既不敢阻拦,又不敢违背家主命令,最后两全道:“此乃家主处理事务之地,我检察过后,再行出来告知女郎。”

郗雀枝温柔敦厚的微笑颔首:“多谢,但梼杌只认我,恐会伤你,或不愿露面,由我随你进去更为安全。”

僕从身为奴隶,不敢相拒家里的宾客,沉重点头。

进到室内,郗雀枝沿着室壁缓缓走动,轻扬的宽袖不知拂动何处,突然掉下一张帛书。

她展开扫过,而后愕然,心中渐渐生出一股悲怆之感。

郗雀枝笑着将帛书塞进大带。

渭城谢氏又如何?

一样会被自己的夫君摈弃於野。

至夏太阳,烈烈如火,其光灼灼。

天朗无云。

连接楼阁重屋的宽大甬道两侧每隔六丈便立有木柱支撑,在炽热阳光的照影下,柱影倾斜在平滑的石地上。

然后,有一双青丝履缓慢步过,又有跟随的四名侍婢亦步亦趋走过。

谢宝因一步一行。

清风吹来,鬓边细发轻拂面颊。

到议事的厅堂时,正坐在东面的医师立即站起,恭敬拜手。

谢宝因由媵婢扶持在尊位跽坐,轻裾下隐着漆木坐具,随后径直将右手腕伸出,置于几案上。

媵婢在几案右侧重新设席。

医师也迅疾绕出几案,入席跪坐,在望闻问过后,发觉这位夫人时常以左手抵在胸口,低眉轻蹙,似乎有物哽在胸口,气色全无,有虚汗而出,肌肤亦也异常透亮,且烫热。

他又伸手切脉,诊其寸口,视其虚实,只为以知其病,病在何脏腑[6]。

谢宝因也缓下动作,抬眸看去。

医师低头揖礼:“女君小时身体就有实热症,如今又在妊娠,势必会加剧此症,因而身体才会有高热、口干发汗、焦虑头晕之症,夜里更是失眠多梦,且已隐隐有阴虚症之兆,虽疾重曰病,但女君不必忧虑,进食清热补阳的汤药即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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