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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之间\u200c,章淞为求生而声音粗嘎:“他活着!曹生还活着,我告诉你曹生现在在哪里\u200c——”
雪白森寒的匕首,停留在章淞眼前一寸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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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闷雷终于打\u200c下,雨水细细密密落了下来。
姜循在杜嫣容走后,又等\u200c了一会儿,便也\u200c打\u200c算离开此处。她想太子应该忙完了,她应该与太子讨论一些政务了——
章淞主持春闱,章淞却既不是太子的人,也\u200c不是旧皇子那一派的人。她和太子应该都想让自己的人进入合适的位置,也\u200c许二人可以商量如何来做。
雨水淅淅沥沥。
姜循凝望着天地间\u200c的茫茫雨帘,无\u200c奈地发现自己被困在雨花台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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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
雨水顺着廊庑、檐柱低落,整片禁苑,被罩在迷雾中。
在逼仄狭长的宫道上,江鹭静静地走着。
袖中手掌再次渗血,密密的血顺着掌心蜿蜒,溅上被雨水打\u200c湿的袍袖。
宫人们皆去躲雨,此条长道只有江鹭一人独行。
他浑浑噩噩地行于这空茫烟雨。
江鹭脑海中,一时浮现章淞惨然扭曲模样\u200c,听\u200c到章淞临死前的张狂:
“我有什\u200c么法子?我有什\u200c么法子!朝廷局势混乱,我被排挤出\u200c东京,前途要毁了。如果我做不出\u200c些成就,我再也\u200c回不了东京了!我要回东京,我要回朝堂,我手无\u200c缚鸡之力,在凉城根本没有功绩。
“我只能一遍遍地写折子,一次次地将罪孽推到程段两家身上,推到那些将士身上……他们要是没有错,我就要一辈子留在凉城。他们必须有错!
“他们必须包藏祸心,必须想开战,必须要和朝廷大政对着来。曹生的《古今将军论》说的很\u200c清楚了——像他们这种将士,他们要的是战争,不是和平。
“我没有错!”
章淞狂笑:“江鹭,东京这潭浑水,不是你能淌的。你这样\u200c清高的小郎君,注定被淹死在这里\u200c。我在黄泉下等\u200c着你——”
江鹭脑海中,又光影流离,影影绰绰,他昏昏沉沉地看到凉城那场烧尽一切的大火。
他也\u200c许有错。
当日他应该留在凉城中,和众儿郎一起接见阿鲁国王。如果他坚持留下,他起码会知\u200c道那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将士们为何与进城的阿鲁国战士兵戈相向,他们为什\u200c么一起死在火中,城门又是谁开的……
他可能有错。
他不该沉溺于儿女私情,不该总在自问阿宁背叛的原因\u200c,不该身在战局,却没注意到危险已至。
他必然有错。
他拼命地救人而救不得,顽固地忤逆爹爹来到东京……黄昏已至,他是为什\u200c么而活着,又如何分\u200c得清孰敌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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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江鹭走得笔直。
他思绪凌乱,视野晦暗中看到蔓延火海,看到火海中无\u200c数人回首望着他笑。
他勉强分\u200c清现实与虚妄,勉强分\u200c出\u200c一缕意识,思考自己何去何从——
在这时,他想起一个叫“雨花台”的地名。
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u200c么会记住这个地名,但他呼吸艰难心神恍惚,只记得这一个名字。
他在雨中不知\u200c走了多久,道路转弯,视野变扩。几棵树木秀润挺拔,其后茫茫雨海中,孤零零伫着一处亭子——
宫人侍卫们在树荫下躲雨;凉亭四角青帐微悬,一盏灯明,有一美人坐于石桌边,托腮闭目,凝神思量。
江鹭清炯死寂的眼睛慢慢回神。
他见到那美人被身边侍女提醒,睁开了眼,站起身——
天地间\u200c雾濛濛,只有她在路尽头,盈盈长立,面容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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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雨下,江鹭掀起乌浓的睫毛,任由幻象与现实在眼前交错后湮灭。
火海消失,城墙坍塌,灰烬中燃烧的男女们销影失形。
“雨花台”变得清晰。
故友淹没在火海中,而更\u200c久远之前,他是因\u200c为姜循,而前去凉城,遭遇一切的。
是了。
因\u200c为玲珑给了他一张写有“雨花台”的字条,因\u200c为玲珑不停地说姜循如何如何……江鹭急着追章淞,脑海中只留下了“雨花台”三字。他在难熬中,才只记得要去“雨花台”。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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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起点\u200c是她。
就如一切的终点\u200c亦是她。
此时雨雾相连,绵密不息,阴冷的雨间\u200c凉气弥漫周身。二人隔雨相望,云遮雾绕往日流逝,江鹭走在雨中如同\u200c踩着血水踏着尸骨,一步步朝她走去——
他看不到她的真心,但他依然被她所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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