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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约听见身上正在发出嘎吱声响,便醒悟过来,几十年如一日的漠然已经将他的骨骼、器官和血肉溶成了一滩水,他仍然抱着自己的一颗心,没有一个细胞遗失,但难以再拼凑回原来的样子。
连歧想起地下停车场里的迟佑庭,想起对方执拗地转过来的那笔钱,如巴掌一样甩在他的脸上。
他的身形有些不稳地晃了晃,忽然被一种很强烈的、想要挣脱的欲望所绑架了,他转过身,大步走向嵌在墙里的书架,手指碰到了那几本被积木顶得比其他格子里的书更靠外的书本。
“连歧?”密码锁被解开,响了一声,庄珮之推着行李箱站在外面,微皱着眉看他,紧接着,她注意到了玄关处堆着的众多快递盒,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闯进了连潮的画室,怒斥道,“你一天到晚除了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会干什么?”
连潮也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直视她:“我买的是画具,还有老师要求做作业需要用的材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连潮,你的生活费都是我跟连歧出的,你有本事就自己去赚钱,别在这里糟蹋我们的心血!”庄珮之的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盯着连潮,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教出这样的一个女儿。她按了按眉心,无力道,“要是你爸在,你也不至于这么无法无天。”
“不要一天到晚提一个死人,他在又怎么样,好让你跟他玩二人转压迫我和连歧吗?”连潮像个点燃的爆仗似的炸了起来,话一句一句地往外弹着,“你应该庆幸连歧这么孝顺,还肯听你的话,如果是我,我宁愿被捅死的是我!”
啪!
连潮一下子怔住了,耳畔嗡嗡地响,震惊地看着怒目圆睁的庄珮之。庄珮之是一个严于待人待己、高度自律和自治的人,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说出很难听的话,更不会动手动脚,因为在庄珮之看来这些都是无能者歇斯底里的低级手段,是她非常瞧不起的,而如今,她竟然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连潮安静了几秒,猛地跳了起来,胡乱地扔着画室里的东西,把干净的地面砸成了五颜六色的混浊模样,冲着庄珮之吼叫起来。
她的喉咙因为过度使用而近乎撕裂,喊声的尾巴沙哑难堪,仿佛两片生锈的金属片彼此剐蹭,声音和话语都变得模糊难辨,但暴戾的表情与姿态仍然清晰地传达着她的愤怒。
她坦然地直视着庄珮之因错愕而瞪大的眼睛,一把抓起旁边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潮故意把门关得很响,连着地板都狠狠震动了一下,强撑着体面的庄珮之终于被震得滑倒在地,一手扶着门框,一手颤抖着指着满地的颜料,说不出一个字。
连歧沉默了很久,拿起衣架上挂着的外套披到了庄珮之身上,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了画室里的残局,庄珮之仍然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房间休息吧。”连歧低声说,“您累了。”
庄珮之闭上眼,拂开了连歧扶着自己的手,冷淡地问:“你为什么回来了?”
“我送连潮回来。”连歧说,“正准备走。”
“嗯,你去忙你的吧。”庄珮之自己站了起来,拢了拢披着的外套,没看连歧,慢慢地朝二楼走去,“下次别浪费时间做这些,连潮干的事,让连潮自己负责。”
连歧没说话,注视着她上了楼,房门被关上,争执过后的房子重新陷入一片寂静。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失去了所有冲动,转身拿起了自己的外套,离开了家。
天色一片灰暗,雾霾让这座城市变成了海市蜃楼,而连歧只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幻影,一戳就会破掉。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给连潮打电话,发现对方关机了以后就转而联系连潮的朋友,终于在问到第六个人时得知连潮在她那里,他没说什么,挂掉电话,把车停在堤岸边,给了自己一分钟的休息时间,看着远处行驶在江面上的游轮。
他突然很想见到迟佑庭。
第29章 江风作(三)
连歧的行动力很高,立刻赶回学校。他一推开门就看到门口的鞋架上整齐地放着对方的两双拖鞋,便知道迟佑庭没有回来,沸腾的血渐渐冷却下来,连歧开始质疑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他们还在吵架,他没有办法给出让迟佑庭满意的答案,就算来找迟佑庭,迟佑庭也不会愿意见他。
连歧垂下手,准备关上门离开,手刚碰到门把,迟佑庭就从几米之外的电梯里走了出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喊道:“连歧。”
连歧停下动作,转过头看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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